秦适正色看他，问道：“逾矩？云将军认为，何为逾矩？”
对待这件事他态度很认真，很严肃。
“臣，臣本不该……”
“不该什么？”秦适逼问他。
“殿下，您……”
“我高高在上、出尘不染，你我地位悬殊，这便是你拒绝我的说辞？”秦适接着问他。
“……”云澈嘴唇微颤，到嘴的话全数咽了下去。
他不敢奢望太多，更不敢直面这位宸王殿下。
“云将军，我以为你会是个……哼，罢了。”
可以托付终身的人……罢了，我已时日无多，何必再庸人自扰，徒增烦恼。
“殿下，不是的……”
云澈对上他的目光，那眼里皆是期待。
秦适收回企盼的目光，紧紧闭眼，把爱意与泪水尽数吞下，良久，说道：“云将军，带我去个地方。”
“好，何处？”
……
林海。
三月的桃花开得最盛，一片片花瓣翩翩落下。景美人美情更美……
云澈抱秦适下了马车，搀扶着来到了林海深处的竹屋。
“云将军，我可不可以叫你阿澈？”
“好。”云澈不由自主地笑了，这里让他不由得轻松了许多，多日的疲倦一扫而空。
“阿澈，只有这个时候，林海才是最美的。”
云澈一直沉默着，秦适扭头看他，欣慰地笑了。
“阿澈，答应我，百年之后……”秦适轻蔑地自嘲一声：“呵，哪有什么百年啊，怕是活不过半年了吧……我死后，把我葬在林海，你说，我这样是不是就自由了啊？”
“殿下何出此言，自有医者医术高明，定能医好殿下的病。”云澈眼中闪过一丝悲伤，不知再说些什么了。
秦适轻笑一声，自嘲道：“阿澈你知道吗？我这病算起来已经六年了，要是能医好，早就医好了，如今我活着已是苟延残喘，活死人一个罢了。”
“不会的，臣相信殿下定会平复如故，长命百岁。”云澈安慰道。
秦适笑了，云澈的话对他来说也属实天真。
秦适看着云澈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云澈回道：“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云将军还懂这些？”
“臣懂些皮毛而已。十里桃花，这林海不失为情意相通之地。”
“情意相通？阿澈为何会想到情意相通？”
“……”
“还是……阿澈对我……”
“殿下！”云澈后退两步，埋下眼，不再看他。
秦适逼上前去，“阿澈，你别躲我！”
云澈没再后退，仍是一只手搀着秦适的臂膀。
“殿下身份高贵，岂是臣能妄想的？！”
“这里，无关身份，无关臣子与殿下，只关，你、我。”秦适言罢，竟失了力气，倒在了云澈怀里。
“殿下，你可信我？”云澈紧紧抱住秦适，这次，他不想再退缩了，这次，他想紧紧抓住那人的手。
“只要你说的，我便都信。”秦适抬眼注视着眼前人。
“我想作为，作为臣下，永远守护你，至死不渝，如今是，未来亦是。殿下，您可否愿意？”云澈眼里泛着光泽，这次，他要放手一搏，无论流言无论蜚语，更无论世俗……
“好，我知道了……”秦适温柔地对眼前人笑着，脸上荡开浅浅的红晕，他赌对了，眼前的人啊，和他同样爱着他啊。
两人相视一笑，对彼此的温柔尽收眼底。
那日，林海漫步，桃花灼灼，纷飞十里。
云澈对怀里躺着的秦适说道：“既然殿下喜欢这里，等以后殿下病好了，臣就带殿下常来这里。”
秦适闭着眼睛，摇了摇头，“不要常来，我觉得咱们可以住在这里。”
“殿下，你……”
“嘘……听——”秦适静静躺着，不再言语。
云澈抬头看着落日的余晖、飘飞的花瓣，听着风声“簌簌”……
若是以后，他的殿下能像现在这样就好了。
夜幕将至，云澈将秦适带回了玄武宫，秦适早早睡下了，云澈没回将军府，而是守在了秦适寝宫外。
自此之后，他便是云澈要守护一生的人。
“阿澈……阿澈……”
云澈听到秦适梦中一声声呼喊，便冲进寝宫。
“殿下，臣在，臣在，你别怕……”云澈把他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眉头紧蹙，满脸皆是担忧。
秦适微微睁开睡眼，也紧紧环住了云澈，“阿澈，我好难受……有点冷……冷还……有点热……阿澈……”
云澈抬手抚上他的额头，有些发烫，看来是发烧了。
“殿下，你发烧了，等着，臣去叫太医。”云澈火急火燎地去了太医院。
“别……别走……”
我怕你这一走啊，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
秦适醒了，他昏了整整三日，三天三夜，云澈从未宽衣解带，没日没夜地照顾着他的殿下。
“我睡了多久啊？”秦适扯着干涩的嗓子，有气无力地问身旁的人。
云澈低声回道：“三日。”
他放下手中的帕子，坐到床边，扶秦适坐起，满脸的担忧也化为了泡影，无神的双眼放着光，打量着终于醒来的秦适，良久，他还是沉默不语。
秦适笑了，喝着他递来的茶水，也瞧着他的模样，愈发的心疼眼前人。
秦适缓缓伸出一只手，手指放在云澈眉间，轻轻抚摸着。他的爱人啊，定是担心了好久吧，这眉毛都拧成了一股麻花……
他目光下移，盯着那人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和眼下的黑眼圈，心疼地说着：“阿澈，看你，都好久没合眼了吧……”
“殿下，臣害怕，害怕啊……”说着，云澈眼中泛起泪光。
秦适没想到啊，一个驰骋沙场的将军竟在他面前落了泪，一介粗人竟会衣不解带、无微不至地照顾自己。
“阿澈，你可是大将军啊，不许哭，听到没有？”秦适拥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呢喃细语。
“……”
秦适抱着他的肩膀，缓缓闭上双眼，流下了两行泪。
暮色里，光影中，二人依偎在一起，深深一吻。
“阿澈，记着，没有我的日子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殿下若不在了，何至于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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