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难

直到翌日清晨被架起来时，林森森还未完全清醒，她只记得昨夜深眠，一夜无梦。

“森森？”

玉色的眼球。林椿的眼睁着，即使被几乎算得上无意识的后辈，用某根手指戳进眼眶时，也不眨。

“！”军人的本能让林森森在瞬间清醒，生物钟被打乱的感觉很不好，她混沌的大脑中只有一个想法——幸好没有裸睡之类的习惯。她却忘了昨夜入梦时林椿就站在阳台上，那时的林椿可以很确定，林森森睡觉绝对穿了衣服。

说好去晨练……林森森努力调动脖颈附近肌肉转头看向时钟，很好、凌晨三点半，离上班时间还有两个小时。

充足的睡眠使肌肉有充足的放松时间，林森森现在一身轻松，在眼睛终于完全睁开，视野清晰之后，她支起身子开始换衣服。

林森森出现在众多晨练的士兵中间时，气氛属实尴尬，他们似乎难以置信，这个瘦弱的女人正在跑今天的第十圈。在他们眼中堪称“恐怖”二字的主任重重咳嗽两声，士兵们便识趣的散去。

与她形成鲜明对比，今日悠闲的林椿正把凳子搬到阳台上，饶有兴致的观赏后辈惨样，尽管林森森已气喘吁吁，他并未受到影响，这是件个不错的消息，至少林椿在外边时不用担心自己突然昏过去了，毕竟从他无意间看见的排班表来看，林森森的工作强度比林椿想象中的大多了——如果贤者在这里，肯定会大声抱怨一通，周遭绕着的白鸽也会消沉几分。

最后林森森提着一口气去了食堂，再去工作时，林椿依然在发呆，或者说，他在注视天际的白鸽。

“吸血鬼的攻势突然转急了。林森森女士，我，以及军部都希望你能去原宿的前线支援。”一濑红莲揉着眉心，用无可奈何的语气说道——这样一来，对林森森的身份也更加没有头绪，如若她真和上层有什么关系，柊家又怎会让她前往前线，除非他们希望林森森这个所谓“没有鬼适配性”的人快点挂掉。

办公室里是惊人的死寂，片刻后回荡鞋底碰撞的清脆声响：“遵命。”林森森抬手，一个标准的军礼。

说到底她也只是来混日子，当初懵懂的林森森在废墟游荡时，若不是被帝鬼军士兵所救，又看她懂些医疗与管理，将林森森留下，甚至得个主任的身份，她早就曝尸荒野了，如今战事吃紧，前线缺些指挥者，让她去，也无可厚非。

正巧林椿今日也要动身，她想，今天回去教教他怎么用手机好了。

“明日启程，今天你也早些休息。”

这个基地的最强摸鱼怪又在说什么呢。林森森无声吐槽道，嘴上倒是答应下来，与上司虚情假意的说些“属下告退”之类的话，就离开了。

既然有调动计划，近日林森森的指责也就是整理资料，与下任主任完成交接便可，编外人员的好处就是灵活多变，而现今末世，也没人会在意一个小基地与前线间的人员变动。

林森森早早下班后回到宿舍准备收拾行李，推开门便看见林椿依然坐在窗台的凳子上，手边停着几只白鸽，他头歪着靠在椅背上，似乎陷入梦境，夕阳下光景有些说不出的祥和，她竟有些不忍打扰这样的画面，只是蹑手蹑脚的靠近——

那些鸟类早已死去，它们的血肉、骨骼被少年精致纤细的手攥成一团，只留下几根羽毛，误导了林森森。林森森在医疗部，自然不会少见伤口，但眼前的情状还是令她不自觉后退两步，胃里有些翻腾——毫无疑问，鸽子是被活生生捏死的，被她所好奇、所敬仰的人。

轻微的动静让林椿迅速清醒，“唔…已经这个时间了么，”他悠然睁眼，看见林森森有些颤抖的肩膀，“欢迎回来，森森。”这时玉色的眼已经完全清明，毫无倦意，林椿走到窗边，一伸手，将那些尸体尽数丢下，手上已经完全干涸的血迹被夕阳染色，映入林森森大脑皮层中。

问我、为什么要杀这些鸽子？

普通又无趣的问题，林椿想，但十分符合当下的情况，他攥死的鸽子被刚好回来的后辈看见了。不过很好，今天林森森没有加班。

但林森森什么也没说，她缄默着，掏出一部通讯器递给林椿，没和他接触，而是放在玻璃桌上。

“上边存了我的电话……明天我就要去前线了，你在那所学校，有事联系。”林森森的声音很轻，像在逃避。

问他、为什么要杀那些鸽子？

危险且无意义的问题，林森森想，她并不打算信任，甚至依靠林椿，而就目前来看，对方隐藏之事越来越多，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她自然懂的，再如何稚嫩的外表，其中隐藏的东西，林森森也不愿发掘。

再说现在自己的性命，还掌握在他老人家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