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度

林椿步子小，身板端得也正，自然落了费里德一段距离，便借着机会，好好观察四周游荡的「约翰四骑士」，他长叹一口气，加快了脚步。

当第四只「约翰四骑士」选择绕行，甚至说逃奔二人附近时，费里德的好奇心终于被撩拨起来，他的步伐渐渐轻盈，似乎比起真相，他更享受如此堪称猎奇的新奇。

大概是在太阳最为炙热的时间，费里德停下脚步。“就是这里了，「帝君」大人。”贵族微笑着为少年拉开锈迹斑斑的铁门，上面的锈红色称得上崭新，大抵是红色油漆之类泼上去了。

地下城市的灯光明亮而冰冷，林椿不自觉虚起眼，站在既非人类、也非吸血鬼的立场客观来说，这些怪物确实美丽至极，不畏惧时光带来的磨损，但同时却也危险之至，被他们缠上，这辈子便别想着脱身，没有对同类的同理心，贵族的自傲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种族发展——扯远了，总之某些意义上来说，他们和这些地下城市类似，构成这片大地上无边囚笼。

林椿想得复杂了些，脚下步子却不停，自然没注意前边突然停下的费里德。

“嘶……”不是林椿想象中不死的怪物“应该”具有的糙皮厚肉，贵族的身体甚至比人类更加“娇嫩”，少年才避免鼻梁受伤的丢人事件发生。

但走着路撞到前边人的身上，对于「帝君」来讲，已经可以入选《这辈子最丢人的事情》目录（以下简称《目录》）了，顺便一提，这份目录并不是林椿自愿的产物，而是像东方某个特定时代的名作一样，尤其弟子之类人员整合而成，只不过那是贤者的哲思与启示，而《目录》只不过是对「帝君」的无能狂怒，便通过文学发泄的出气筒罢了。

哪怕是如此现眼之事，林椿如今想来却难得怀念。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来，视野中就突然出现了一个正挣扎着的小小身影，显然他被费里德提了起来——也正是贵族突然停下的原因，这个孩子在玩耍间忘了我，甚至没听见贵族脚下高跟碰在石板路的响声，便一头撞了上来。

孩子惊恐张了张嘴徒劳的试图解释什么，却被男人卡着脖颈提起来，“失礼了，让您看见如此野蛮的家畜，我这就处理掉。”费里德的语调如蜜糖甜腻，手掌力道却不断加大，他信步走向高台边缘——立体城市的优势彰显无余，他们处理的“垃圾”绝不会造成污染，放任尸体回到他们更下层的同类之中便是。

林椿努力将羞耻心甩到脑后，顺着直路继续往前，这时，他重心突然后仰，颈项处有唐突的刺痛感，林椿转动眼珠，视野内赫然是浑身发抖、却仍然将匕首牢牢抵在他皮肤上的女孩，是刚刚那孩子的玩伴吗？想必女孩接下来就要说“放开他、不然我就杀了这个小孩！”之类的话了，林椿带自嘲意味的笑了笑。

然而事实上，林椿并不是很想和这里的人发生肢体冲突，他现在还没摸清自己到底被林森森限制了多少，如若鲁莽，恐怕后辈凶多吉少，干脆等费里德把来搭一把手吧，林椿想，便乖顺的靠在匕首边，将视野移回前方。

出他意料的是，费里德并没有理会女孩，甚至没有停滞一瞬，他松开手，将生命送下深渊。

林椿愣了一下，疼痛感瞬间明显许多，在刀刃还未完全刺入皮肉前，他抬手抓住刀刃，横向发力掰断，被划开的手掌还未流出血，便已正中女孩的咽喉上，她瞬间断了气，瞳孔还放大着，仿佛未曾意识到自己的死亡。除去破坏刀刃的那一下，动作大抵不超出正常人类范畴，林森森应当不会感到压力。

“这似乎更加失礼吧，费里德卿。”林椿十分懂得利用他眼底的压迫感，那是如同被巨兽锁定的冰冷，好吧，至少在成体的他身上是这样，现在效果就未知了，“想试探真假的话，不必用如此方式。”不过面前的贵族林椿并未见过，年纪应当“不大”，他自然不会深究。

少年的在贵族看来的神性似乎瞬间破碎，露出其里属于暴君的狞恶，但又感觉哪里不对劲，于是贵族的笑容更甚：“被看出来了～真不愧是「帝君」大人，”他说话时有意无意看向林椿受伤的手掌，对流淌出的殷红起了贪欲，抑或只是讽刺因此受伤的林椿，“但请允许我辩解，这与女王陛下无关，只是个人的逾矩。”林椿听出他的言下之意——不要告诉女王。

当然林椿也完全不觉得这是可以用来要挟费里德的把柄。

“怎么样？还能走路吗，要不要我抱着您？”贵族貌似关切的凑近，怜惜的抬起少年破损的那只手，「帝君」现在的模样在他眼中实在是太有趣了，费里德罕有在年长者身上看见这样的宽容与安静，尽管它们只浮于最表层，总好于始祖会的老家伙们个个死板暴戾，毫无乐趣。

于是林椿什么都没说，只是用力抽回手，任由血液从裂开的伤口里涌出。

他突然有些想念还躺在床上的后辈，至少她还有些怜惜“老年人”的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