惩罚世界——让她降落1

伴着一声细小的啼哭声，月亮消失了，天边泛起了橙色的云

“阿娘，妹妹哭了妹妹哭了！！”

一个穿着破烂短衫的男孩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欣喜若狂地朝躺在草席上的女人喊到

女人看着有三四十岁，倦怠的眼神落在那刚降生的女婴身上，并无多少喜悦

“嗯…”

男孩没发觉女人的不对劲，自顾自说着话

“方才妹妹都没气了，我差点以为她要死了”

“活下来也是贱命一条，还不如死了…”女人的语气突然变得十分刻薄

男孩只是蹙了蹙眉，下意识想说些什么，可对上女人的眼睛又闭上了嘴，只在心里嘟囔：就算是条贱命那起码活着

日头渐高，外边人影浮动，躺着的女人随意处理了一下身下的污秽，换了件还能看到染色麻衣，绾好了头发出了门

男孩留下收拾屋子

与其说是屋子倒不如说是个帐篷，用浸了桐油的帆布和竹竿搭起来的，再用席帘一盖，就算是个能勉强遮风避雨的住处了

周围全是这样的帐篷，住着的都是些贫民

这些年这样的帐篷也越来越多，官府早些年还派人来驱赶过，后来因为人数太多，干脆将这一片划出来，不再管理

那些寻欢作乐的富豪权势都叫这里为贱民窟

男孩收拾完屋子，女人就领了一个干瘦的男人回来

男孩很快抱着女婴出了门，在不远处的榕树下坐着，不一会儿帐篷里头就传来似叫骂的声音

他已经习惯了，看向怀里睡得沉沉的女婴，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意

“妹妹，等我再大一点我就去码头，那里可赚钱了，到时候我一定要买一个大大的院子让阿娘和你都搬进去”

“等你长大了，就和那些贵小姐一样，给你请女先生，学学画儿，学学诗”

男孩似乎是陷入了未来的畅享，脸上的笑越发的灿烂

帐篷内的动静平息了，那个干瘦男人挑开盖着的席帘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男孩这才走回去

“阿娘，妹妹好像饿了”

“看我有什么用，我又没吃的”

男孩看了看女人手上的两枚铜币，女人飞速地将钱收起来，然后没好气地指了指角落的泥瓦罐子

“里头还剩些米糠，你随便煮一煮喂了那个小娃子”

说完女人骂骂咧咧地离开，寻找下一位“客人”

米糠勉强煮了半碗的糊糊，男孩小心翼翼地用手指点着往女婴嘴里送

女婴很是乖巧，不哭不闹地喝完了，男孩开心地亲了亲她的脑袋

“妹妹乖，我瞧着这边后山上有野山羊，最近产崽了，我想办法给你弄些羊奶来”

那一刻男孩眼中仿佛透出了星光，破旧的短衫仿佛变成了迎着光的蝴蝶，轻盈所到处便是明天

九年后，女婴长大了，在乱世中养大一个孩子，特别是女孩，就如同在大风中护着一盏岌岌可危烛灯

可她不仅活下来了，还健康地慢慢长大，像是一个奇迹，而这是一个男孩九年的小心翼翼

西子阿兄，我在这！

东生西子，你怎么爬得那么高，快下来

西子熟练地爬下树，东生紧紧盯着她，生怕她不小心摔下来

西子阿兄你看，梨，上边还有好多呢

东生拍去了她身上的泥灰，眼中含着笑

东生小馋猫，你好不容易摘下来快咬一口尝尝甜不甜

西子没多想咬了一大口，没等嚼几下西子就皱着脸吐了出来

西子呸呸呸，一点也不甜，又哭又酸的…

东生被都得哈哈大笑，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东生如果这梨子能吃，那还轮得到你这个小丫头来摘，早就被抢完了

西子好啊阿兄，你逗我～那你也来尝尝这梨子吧

说着西子就朝东生扑了过去，东生连连讨扰，两人绕着梨树玩闹，笑声传出去很远，仿佛是年轻的风儿划过湖面，带起浅浅涟漪

帐篷内的人不由停下动作，遥遥望去嘴角带着自己也不知道的笑

西子玩累了一屁股坐在树下，东生跟着她坐下来

西子阿兄，要是每天都能这样玩就好了

东生揉了揉她的头发

东生会有这么一天的，等阿兄把钱攒够了，我们就搬出去

东生到时候阿兄在院子里给你扎一只秋千，种上甜甜的梨，让你吃个够

西子那我还要桃树，能结蟠桃的那种

东生可以

西子那，那还要好多好多花

东生可以

西子阿兄你还差多少钱呀，我来帮忙吧

东生你还太小了，再说了有阿兄在，哪能叫你一个女孩子跑来跑去的

西子可是阿娘每天都出去啊，阿娘能赚铜板那我也可以

东生突然变了脸色，紧紧握着她的肩膀，将整个人转过来

东生你不能学阿娘

西子为什么？

东生反正就是不可以，赚钱的事可以慢慢来，阿兄一个人就够了

西子可是我想…

东生不行！

西子被吓了一跳，阿兄从来没有这样大声地吼过她，不禁心头委屈

西子哦…

东生一见西子红了眼睛，心就软下来，他弯下腰将西子抱起来

东生西子乖，答应阿兄不要学阿娘，原因等你再大一些阿兄再告诉你

西子真的吗

东生嗯，阿兄哪次骗过你

西子好叭，那我答应阿兄

东生乖西子

又过了三年，西子已经十二岁了，身子如同抽苗的秧子，长得飞快，已然有了少女的模样

东生也成了一位少年，因为从小饥一顿饱一顿，他个子不高人也十分清瘦，但长相十分清秀，到与身形相得益彰，骨清神秀，谁见了都得称声俊

东生西子快来，看阿兄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西子是什么？

东生打开背上的包袱，还没打开西子就闻到了一股香气

那香气就如同有意识一般直往西子鼻子里钻，她不自觉咽着口水

西子好香啊

东生你知道我今天去哪了吗？

东生城主府！还见了晋国公

东生就是那个坐着八驾大马拉的车的那个人

西子那你看到那马车了吗，真的像他们说的外头全是金子包的，随便扣下一块就够吃喝一辈子

西子回忆着那些人夸张的言语，一脸好奇地看过去

东生才没有呢，我看了那马车是黑色的，才没有用金子包着

西子我就知道，他们是在吹牛

东生不过我看见那赶车马夫的马鞭上镶着宝石呢

西子阿兄你怎么回去城主府的呀？

东生说来也巧，我从码头回来，正好遇上城主府的招卫兵，我就去试了试，没想到居然入选了

东生然后就进了城主府，城主亲自接见了我们，还带我们去了宴席，在旁坐吃了好多好东西

东生城主说晋国公很赏识我们，要带我们回晋国，说不定能做个大将军

西子大将军！那我不就是大将军的妹妹了？

东生笑得开怀

东生我大约后天就得随晋国公回晋国了，你和阿娘在这等我，等我在晋国安顿好就来接你们

西子后天就走

西子突然不太开心了，她抓着东生的袖子

西子阿兄我能和你一起走吗

东生估计不行，不过你放心我问过了晋国离我们这不是特别远，来回一趟也就五天时间

东生最多两个月，哥哥就回来了

西子好叭，那你一定要回来

东生当然了，你和阿娘在这我当然要回来了

东生好了快吃吧，你不是还没吃过烤鸭吗？

烤鸭入口西子也没尝出什么味道，心思早就飘远了

她从一出生就和阿兄在一起，如今阿兄要离开一段时间，她突然不知道自己改干什么了

东生对了，这是我这些年攒的钱，这些给你留着，你藏好了别被别人发现了，阿娘我单独给她留了

东生我不在的时候，你和以前一样，只要阿娘出门你也就别留在帐篷里到外边玩去

西子可是没有阿兄，我都不知道和谁玩…

东生诺，这个给你，阿兄不在，它就代替阿兄陪你玩

西子好丑啊～

西子故意做出一副嫌弃的表情

东生不要，那还给我

西子诶！

西子猛地将那个丑丑的布偶抱进怀里

西子才不呢，你给我了那就是我的

东生揉了揉她的脑袋

东生好了，你乖乖待在家里，平时出去呢记得把脸摸黑，别去招惹别人，受了委屈不要冲动，等哥哥回来

东生阿娘脾气不太好，你不要和她顶嘴，顺着她些，阿娘很不容易

东生还有不准学阿娘干那活计

西子我知道啦，你念叨这么多遍，我梦里都会背了

东生会背了最好，省得我提心吊胆的

两天的时间过得很快，一大早就有人过来接东生

他笑着向西子挥了挥手，甚至没来得及和西子道别就被旁边的人强硬打断，拉着走了

等东生的身影彻底不见，西子这才意识到离别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声势浩大，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说

明明是和平时一样的早晨，可有人仿佛停留在了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