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本想就此辞别这厮去吃饭，没想到现在却被邀请到芙蓉茶馆的包厢里，两人相对无言。

与其说是邀请，倒不如说谢三娘被他那捉摸不透的语气要挟了。

黑鹰站在窗台，仿佛在监视着她。

“在下司炽，还未问姑娘姓名。”他面带笑意撑着头仔细端倪谢三娘脸上的情绪变化，仿佛和看黑鹰的眼神没什么分别。他心里明明什么都清楚，却明知故问。

“谢氏三女，唤我三娘便可。”她盯着桌上的菜犹犹豫豫，见司炽不动筷，她也不敢夹。眼前这人和晏沅这种武功高强的人所带来的压抑不同，后者只是玄衡派大弟子的身份给人不好亲近的感觉，司炽确实有种危险的压迫感。即便他始终面带微笑。

谢三娘不敢细看面前这个男人，但凭她上次开门的记忆，她多少也觉得这男人年纪比她还小。司炽长的，确实挺娇嫩的，谢三娘之前觉得他皮肤娇嫩，是青春的象征。但对上他的眼神，那种本应该属于这个年纪的青春荡漾瞬间荡然无存。

司炽依旧左手撑着头，右手夹了一块肉放到谢三娘碗里，又给自己夹了一块。

他抿着薄如蝉翼的火腿肉片，笑道：“怎么不吃，谢姑娘这副含蓄样子，总让我回想起长姐。”

吃饭就吃饭，他这是在提个什么。言下之意不会是觉得自己像他姐，她能代替他姐？总之，谢三娘是完全搞不懂这人的想法。

算了，不就是吃顿饭，这厮应该不会光天化日在茶馆这么人流密集的地方下手杀人，姑且就当他是好心请了一顿饭。谢三娘这么想着，深吸一口气，从头到尾不看他一眼，只顾着埋头吃饭。

良久，司炽幽暗深邃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又故意戳穿提了一句：“姐姐好像很怕我。”他似乎已经吃饱了，就绕着自己的一缕长发打圈。

谢三娘还没咽下去的饭差点喷出来。

司炽这突如其来的称呼不会让她感到亲切，只会恐惧。谢三娘喝了口水把饭咽进肚子里，“司大侠，我同你不过是客栈一面之缘，加上今日也就两面。称呼还是不要太过亲昵，三娘惶恐。”此时此刻她的脑子里只想蹭完这顿饭赶紧跑路，毕竟饭可是无辜的。

不过司炽好像并没有想为难她，反而还留了几锭银子自己带上那只傲气的黑鹰先走了。

“既然这样，有缘再会吧，姐姐。”由始至终，他脸上的笑意从未黯淡，这仿佛自然成了他同人相处的一副面具。

远在裘都之外的凌天峰上，山顶白雪皑皑，中央的湖泊却尚未凝固。此刻分明是夏季，唯独这偏远苦寒之地，终年覆雪。

湖泊深不见底，湖边立着一块石碑，上面雕刻的字历经风霜早已磨损，根本看不清。湖面如镜，倒映着雪松孤傲的模样。

澤襄知道，这是沉剑池，铸剑门灭门后，此处再也没有人来过。也曾有人怀疑过残红剑是否沉入湖中，借着胆子在深不见底的湖水中寻找。这样寒冷的天气，结果可想而知，根本不会有人活着出来。

所以澤襄也清楚，这湖底不止有剑，还有数不尽的尸骨。

霜天残红，本是一体，也是澤襄父亲澤寅安同铸剑门门主周邢兄弟情义的见证。世人皆以为只有夺得残红剑方能开启秘宝，却不知霜天剑。或许前人也从未想过，有一日平静祥和的江湖也会因这秘宝图重新卷入漩涡。

“爹，若秘宝图不曾外泄导致如今这般，可还会后悔亲手毁了这把霜天剑。”他怀中抱着早已破碎的霜天剑，漫天风雪几乎盖住了他微乎其微的声音。

一片静默，唯独耳边的风声不止。无人给他答复，连天地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