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他已经追踪艾登·皮尔斯好几周了。

米克·耶利米·沃尔夫漫步在湖滨，11月的晨雾环绕周身，缄默的太阳半掩在柔和的灰色云层后，再次回到芝加哥令他十分开心。 除却冷漠、怀疑和挫败，这一切都让他觉得他属于这里。 他在“Back of the Yards”长大，这个社区旁曾经有个旧牧场，并因此得名。 沃尔夫认为自己是个地地道道的芝加哥人。 他仍然穿着军靴和被扯掉臂章徽章的三角洲部队的夹克，在他被军队除名时，他们就把臂章和徽章都拿走了。 

他在战区待了6年，先是阿富汗，之后又去了马里和索马里，三次紫心勋章、两次铜星勋章、两次银星勋章，却因为跟从了自己的良知被除名。 

他应该随大流的。 

‘目前来看，事实就是这样‘，他想。 

’只要找到艾登·皮尔斯......‘ 

沿着北湖岸，沃尔夫在高速干道和老旧的红色砖墙建筑间散步，他把手缩在衣兜里，以抵御密歇根湖翻涌的雾气。 沃尔夫一边走一边小小的舒展身体，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出来舒展筋骨的路人。 翻涌的雾气没能遮盖住他和巨大的内陆湖间的汽车轰鸣声。 他左手边的老式砖墙建筑已经改成了有门卫的高档公寓，不过密歇根湖这个景观还是值得大花一笔的。 

北风吹走了雾气，湖面荡起波浪。 沃尔夫知道，在五大湖中有许多沉船，许多都保存完好，一些船只已经在那里沉睡了二百多年。 它们都是失事者看不见的纪念碑。

而离这里不远的内陆，有着另一种对逝者的纪念： 在Back of the Yards的墓园中，埋葬着沃尔夫的父亲，在爆炸中丧生的科林·沃尔夫的遗骨。 他是被谋杀的，为什么？ 因为他错误的听从了良知。 杀人凶手在两周后被另一个恶棍枪杀了，只是为了一个女人。 他甚至没机会为父亲报仇…… 

‘只是听从了他的良知……’

沃尔夫抬头看了看路灯，上面有一台ctOS摄像头，跟着他的步伐转动。他冲摄像头笑了一下，敬了个礼，转身走开了。 

沃尔夫不了解ctOS的原理，但是他知道它可能被控制......

他想要自己控制它，想要让它为自己服务......

城市操作系统，即ctOS，到目前为止受到了大多数芝加哥人的欢迎。 它可以调控交通信号灯以保证交通顺畅； 如果某处出现了事故，它可以立即派出增援。 它可以监控电力使用，在不需要时关闭电闸；它可以识别各个区域，可以监控犯罪行为。 它还能够通过手机中的ctOS应用程序直接提取重要数据。 

但是这些应用程序恰好是它的弱点——尤其是对艾登·皮尔斯，如果传言是正确的话。 按照沃尔夫的线人，T骨和一个自称“空白”的人的话来说，皮尔斯就是芝加哥黑客界恶名昭著的“司法制裁者”。传说它在街头匪帮中度过了少年时光。 20岁时，这个前街头混混消失了，转而成为了整个城市的化身，成为了一个传奇。 他将复仇的怒火发泄在敌人身上然后消失在芝加哥风月场的角落中。 有人认为他死了；还有人甚至怀疑他是否存在。 

“那个家伙？不，他不存在。这只是那些权力机构编造出来给自己脱罪的故事而已……”

沃尔夫已经不止一次听到这个说法了。 但是，他知道艾登·皮尔斯是真实存在的——他认识艾登，在Yards，那时他还是个男孩，皮尔斯也还是个年轻人。 皮尔斯是他父亲的朋友；他也是爱尔兰解放事业的伙伴，就像他父亲一样……现在的问题就是要找到他。 T骨把他介绍给与皮尔斯互有联系的“空白”并安排了会面。 

现在，沃尔夫距离会面地点只有50步之遥。 但是那里没有人，只有一张纸在阵风中旋转。 

他再次抬眼一瞥，听到了另一台ctOS摄像头追踪他的声音。 理论上讲，ctOS是可以被骇入的——这话出自沃尔夫的DedSec线人，皮尔斯就是用电子“炼金石”解锁了芝加哥的每个角落。 但是为了阻止皮尔斯，布鲁姆公司对ctOS进行了重新设计......

沃尔夫非常怀疑这样的重设是否有效，如果T骨告诉他的话有一半是事实，那布鲁姆公司和其他政客们都低估了皮尔斯。 他可能仍旧能够骇入ctOS，他也还有DedSec的线人——白帽、灰帽，甚至几个黑帽黑客。 他与黑客们达成交易，黑客们在布鲁姆的新防火墙上动手脚。 

‘如果我的到来让皮尔斯警觉离开怎么办？如果他用那个摄像头跟踪我……’ 

但是，沃尔夫还是希望皮尔斯不知道他自己被人追踪了。 如果皮尔斯发现他了，还能认出他么？ 皮尔斯会把他当朋友还是敌人？

现在，他只知道皮尔斯正将枪口对准他，手指紧扣在扳机上。

起风了，雾气盘旋着，汽车轰鸣着——然后，他看到有人穿过街道向他所在的转角走来。 男人有一头棕红色的头发，身着及膝长的棕色皮革大衣，头戴棕色皮质棒球帽，上面还装饰着神秘的符号； 虽然这里没有强光，他还是带着墨镜，颈间还有一条暗色的围巾。 这个男人的侧脸看起来很熟悉。

一定是他。他就是艾登·皮尔斯。

“空白”号称他能给艾登捎个信，他做到了。 他没有用送信的方式，那样太冒险了，容易被监视。 他留了个口信，上面只有密歇根湖岸一个街角的坐标，还有5个单词：Deep in the back Yard。（原谅我真的不会翻这个T_T） 

这是12年前，艾登离开帮派时用过的暗语。 艾登从一个少年帮派成员变成了一个凶残的罪犯。 他为自己工作，自己挑选目标，狠狠的教训他们。 但是不久前，一些目标人物让艾登身陷危险，还害死了他的侄女。 当然，杀人凶手已经像一块小小的鹅卵石一样滚下了芝加哥陡峭的山坡。 当艾登还是帮派成员时，沃尔夫曾经替芝加哥的帮派跑腿，送送黑钱。 

警察们才不会注意一个背着双肩包跑过街道的脏兮兮的12岁小孩。 可要是他们看看他的书包，就能发现几十笔肮脏交易的现金。 但是沃尔夫每跑一趟只能赚到5美元。 

沃尔夫的父亲拜托艾登帮儿子步上正轨，艾登做到了，他回到了学校继续学习。 

但沃尔夫已经知道了帮派的暗语，包括艾登自己行动时用的那5个词。 看起来他还记得这句暗语， 因为他来了。 

是好奇让艾登来和他见面的么？ 

沃尔夫注意到艾登身后有一辆灰色厢式货车，慢慢的跟着私法制裁者。 这辆车是来保护艾登的么？ 

艾登停在街角仔细打量着沃尔夫。 他们只离了10步远，沃尔夫知道艾登正在努力的想起他。 

“艾登！我是米克！”沃尔夫冲他说，“好久没见……” 

这时，他的余光捕捉到了一闪亮光，从货车那边传来。 他转头看到货车的侧门已经打开，一个男人探出身来。 这男人手上的消音手枪对准了艾登。 

“艾登，快趴下！”沃尔夫喊道。 

艾登做出反应压低身子的瞬间，传来了子弹的呼啸声，一声，接着又是一声。 即使身处十步外，沃尔夫也能看到飞溅的血花。 

沃尔夫掏出外套里藏着的.38手枪瞄准货车，但它已经逃之夭夭。 货车的车牌被取下了，如果沃尔夫开枪，难免会伤到路人。 

于是他收起枪，拿出手机拨打911，但是电话没能拨通，手机显示没有信号。 

‘这里怎么会没有信号？’

沃尔夫跑过去，跪倒在艾登身边叫着他的名字。

艾登一动不动的趴在人行道上，脑后满是鲜血，身下也有一滩猩红。 

沃尔夫站起来又试着拨了一次电话，还是没有信号。 他环顾四周，人们开车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都在盯着他们看。 他冲那些司机挥手求助，但没人停下来。 

我要帮帮艾登，可是该怎么办啊？

这时，他听到了救护车的声音，也许有目击者打电话叫了救护车。 即使对于ctOS来说，这个反应速度也够快的。 

救护车尖叫着停在艾登被袭击的街道旁。

车刚停稳，两个健壮的黑人医疗人员就冲了下来。 他们穿着蓝黄色的制服，臂章上写着CFR：芝加哥快速响应（Chicago’s Fastest Responders）。 

车厢里又出来了一个男人，是个瘦瘦的白人，穿着不合身的制服。 医疗小队冲向沃尔夫，伸手将他推开。 

“请后退，先生……”

“他中枪了，他需要止血，快点！他们开了两枪......”

男人仍然挡着沃尔夫，“谢谢你，先生。 如果你有什么线索，请提供给警察，他们马上就到了......” 

“好的好的，但是......”

这些人的指甲真脏，一点都不像在救护车上工作的人。 

这个挡住他的男人的制服名牌上写着P.科林斯伍德。

“你们要把他送到哪个医院？”沃尔夫问。 

“湖滨医院，离这里几个街区远，先生。” 

沃尔夫看向他身后，另外两个人已经把艾登抬上了轮床，正向车厢推去，艾登还保持着面向下的姿势。 他的手里还紧抓着手机，是他叫来这些人的么？ 

沃尔夫见过许多医疗人员，不论是在国内还是三角洲部队，他从来没见过反应如此迅速的，他们好像并没有按程序走。 

先前下来的两个医疗人员进了驾驶座，第三个人从后面跳上了车厢。 还没等后门关紧，救护车就开动了。

沃尔夫默默的记下了侧面的救护车编号：103。 

车子调了个头，全速离开了这里。 

这时响起了警笛。

沃尔夫盯着人行道上的血迹想，‘我不能待在这里回答警察的问题。’

他的枪没有注册，他还有许多不想回答的问题。 所以他转身离开，躲在附近的建筑间。 

他看着枪击发生的街角，一辆警车刚刚停下，警官们下车查看血迹，然后困惑的看着四周。 

又一辆救护车停在了巡逻的警车旁。

沃尔夫看着医疗人员下了车，从他们的肢体语言，他清楚的知道他们的想法。 

困惑。 他们很惊讶，这里居然没有人。 

＃

“你确定他们会来这个医院？”沃尔夫问。 

“是的，我确定。”护士长回答。 她是个矮胖的女人，穿着粉白色的制服，染过的头发盘在头顶。 因为过敏，她一边说一边打着喷嚏。 

沃尔夫紧张的环顾大厅。“事发地点离这里就三个街区远……为什么他们要送他去别的医院？ 你是说他根本就不在这里？ ” 

“我就是这么跟你说的！没有人送来枪伤患者，一个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