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七）夏的末尾

我已经两天没有见到何运晨了，他显然是很忙，看他这么忙，我也拒绝了他的牛奶。

夏季已经快到末尾了，不过一周就要立秋，这个城市的天气很奇怪，现在我也是感觉到温度慢慢下降了。

我不知从哪里得到的真相，这个真相一度让我崩溃，我在想，如果弟弟没有夭折，我的心脏是不是会在他的胸膛里跳动。

他会代替我活下去。

如果不知道一切，那便是最好了。

母亲又来到了我的梦里，为什么她要如此对我，我一直都没有想明白。

今天路过镜子，我看到了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看着看着我竟感觉母亲站在自己身后。

她的眼睛猩红，指甲很长很长，刺到我的身上，仿佛要把我开膛破肚，她要挖出我的心脏，剥夺我活下去的权利。

我害怕的蜷缩起来，我知道这是幻觉，幻觉如此真实，我很早之前就已经分不清了。

也许真的是何运晨所说，我大抵是有病的。

我的精神有问题，是一个残缺的人。

我把这几天写下了日记，文字里描述是我的痛苦，文字歪歪扭扭。

我爸说，让我永远也不要忘记。

我是真的忘不了了，我没有办法……

我真的是受不了所有了……

————

傍晚，我拖着疲惫的身躯爬上了天台，被太阳晒过的石头我坐上去还是热的，远处的夕阳慢慢落下，头发的刘海长的已经将我的眼睛盖住，我通过缝隙去看。

又是如之前一样的画面，向下看去，高楼大厦的压力扑面而来，楼下车水马龙，我的身边非常安静。

许是除了何运晨，没人再会来再次打扰我了，他是很忙的，所以他不会过来。

我闭上眼睛，想象自己像鸟儿一样飞翔，我跟鸟儿有一样的高度，我扑腾着翅膀，向着云彩飞去。

曹恩齐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

曹恩齐因为看见蜷缩的猫在码头望着远方……

曹恩齐海浪拍打在岸上……

曹恩齐一阵又一阵轻踏……

歌词的后一句，我是没有办法唱出来的，我也不想唱出来。

“希望那些过往都消失不再回望……”

我将永远刻骨铭心的记得，就算我忘记了，身上的疤痕也不会忘记，他们会永远地替我记得。

前面铺垫的够长了，手机已经被我调成了静音扔在了家里的沙发上，我向着后面老旧的沙门看去，没有人在。

快到他的下班时间了，要不要再等等？等他用理由来说服我。

我摇晃着瘦弱的身子，向着楼下的马路看去，好像有人看到了我，有人注意到了我。

他们指着我，不过多久，人就会越来越多。

我才不想被人围观，现在就下去吧……

太阳已经下山了，我也要下去了……

我闭着眼睛张开双手，我要贪婪的拥抱天空，我的身体渐渐向前倾，这一刻，是要来了……

可是我感觉到的，是向后仰……

我闷哼一声，我被从天台上直接拽到了地上，就这么直直的躺在地上，是有人在拉我的衣领。

睁开眼睛，就看到满头大汗的他，他正在喘气。

何运晨你干什么？！

何运晨你还想跳下去？！

他的声音震惊的劈了叉，他显然是冲上楼的，现在还没有停下喘气。

何运晨曹恩齐！如果我没有及时来你是不是就下去了？

何运晨我打了几百个电话，发了几百条消息，我急的人都要飞了！

他把我从地上拉起来，看着我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大抵是又要骂我了。

我垂着头一声不吭，他把我的头抬起来强迫我看着他的眼睛，他好像救命的药，看到他我的泪水就忍不住了，这是我第一次发泄委屈。

何运晨你怎么了？

何运晨两天没见你怎么这样了？

何运晨你的伤好些没？

何运晨还痛不痛？

他的好几个关心打得我措不及防，不知自己现在是一个什么样的境况，他拨开我的头发，看着我。

他要一个答案。

我就摇摇头。

何运晨你还是不想说？

何运晨那好吧。

他没有再过问我，放开了我，转身坐在了地上，我看着他的背影呆呆的一动不动，夜幕渐渐的黑了，我很狼狈。

何运晨别死了，我还在呢。

他说的这句话轻轻的，是要我仔细去听的。

何运晨马上就要立秋了，过得好快呢……

他看着远处，太阳已经下山了，天台上已经没有了夕阳光，身边很寂静。

何运晨等到秋天丰收了，我带你去看我老家的果园，我们去帮帮忙，还能吃些好的，你知道吗？那果子可大了，真的很甜很香很好吃，甜吃就是个宝藏……

说到吃的，他又开始了喋喋不休，我知道的，他是想用这些留下我。

末了，他又告诉我，

何运晨你知道银杏叶吗？秋天了它会变黄风一吹就掉下来，真的很漂亮。

何运晨原本是打算自己去的，你陪我去吧。

何运晨先撑到那个时候可不可以？

我很沉默，但又像是默认了，他也没有说话，我也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的站着。

天黑了，他拉着我要下楼，他的手很温暖，让我冰冷的手也变得很温暖。

我本想在这个经常又闷又热的季节里就去死的，今天晚上何运晨跟我约定说要带我去看秋天的丰收，说银杏叶很好看，我一定会喜欢的，

他让我先撑到那个时候，所以我还是先活到秋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