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二）他的约定

我被刺眼的阳光照醒，我的窗帘没有拉，这是为数不多的被太阳叫醒。温暖的太阳充满了这个房间。

敲门声如约而至，我拿着保温杯打开门。是他。他手上拿着另一份牛奶，他微笑的看着我，和我说早上好。

曹恩齐杯子。

何运晨睡的好吗？

曹恩齐可以，谢谢你的牛奶。

何运晨不用谢，这个也要喝。

拿过了他的另一份牛奶，我看着他，心里面有点纠结。

曹恩齐吃早饭了吗？

何运晨还没呢，你呢？

抿了抿嘴巴，我才终于开口，我说，

曹恩齐那我请你吧，谢谢你的牛奶。

何运晨一看就是被我吓到了，他懵了懵才点点头说好。

我们一起走在楼下的小路上，何运晨没有在楼下吃，而是带着我走上桥。

下面的河水波涛汹涌，这里还没有太阳。

何运晨随便走走刚好去桥头吃煎饼果子。

何运晨吃的惯吗？

曹恩齐嗯。

我点点头。其实我很久没吃过早餐了，每天都是随便对付，吃和不吃都没有关系。

何运晨你不上学吗？

曹恩齐快毕业了，没那么多课。

何运晨那就好。

看着他好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我不知道为什么。

曹恩齐嗯？

何运晨我以为你不上学了。

何运晨还会觉得可惜。

何运晨你是重点高中出来的是不是？

何运晨说话有点小心翼翼，我看着他

曹恩齐谁说的？

何运晨不认识，听说的。

我表情有点冷，转过头去不看他。

何运晨大家都是关心你，没有其他想法。

他连忙解释看起来怕我误会了什么。

是啊，这里的人都知道我是一个奇怪的人，他们的关心我从来没有在意。

不仅仅是每次要死都被救，记不清了。记得刚开始想死的念头很强烈，试过很多方法。

安眠药洗胃可以救回来，割腕，时间太长。等等……

弄的遍体鳞伤，身上的每一条蜿蜒的伤口都记录了那一段时间的所有故事，没有人会帮我记得，但是伤疤会记得。

何运晨休息一会吧，还有点远。

他拉着我坐在路边的凳子上，我没有说话，只是垂着头。

何运晨阳光很好，你要多晒一点太阳。

曹恩齐睡懒觉不想起。

听到我说这句话，他就轻轻的笑了，仿佛看穿了我的谎言。

何运晨怎么会呢，每次去敲门你都很有精神。

何运晨是睡得晚起得早吧？

何运晨刚好我每天都会来这里走一走，以后我叫你一起吧。

我没有说话，可是他好像却觉得我答应了一样，可能他觉得沉默就是答应了吧。

曹恩齐走吧。

他点点头就跟在了我后面，买过早餐我们就分别了。

从那以后，他的牛奶变成了每天的必需品，必须每天亲自送到我手上。拉我一起晒太阳吃早餐，两周了，都不放弃。

……

春天渐渐的不冷了，最近也不下雨了，太阳很晴朗。

可是傍晚还是有些冷，我多穿了一件外套坐在楼顶，这次我心里没有想任何事情，我只是好奇那些最后选择跳楼的人，会不会在半空中后悔？

我想的出神，风还是有点刺骨，风越来越大了，吹起我的头发刮在脸上，不是我开玩笑，再大一点真的可以把我刮下去。

何运晨这么又坐在这里？

他和上一次一样又出现了，他爬到我身边坐下，他穿的很厚实。他好像是个怕冷的人。

何运晨不错嘛，这次还知道保暖。

他看着远方笑着说，我也只是点点头。

何运晨这次还是想跳下去？

我没有说话，我也不知道。

我也不清楚，我想万一在半空中后悔了呢。

何运晨你生病了吗？

曹恩齐不是，只是想死的话。

我看着他，我这么直接的告诉他他确实来不及反应，我好奇他会怎么回答。

何运晨那这就是生病了。

何运晨这个人啊，真的是出其不意猝不及防。

曹恩齐你还想问怎么会这样？

曹恩齐是不是？

何运晨你愿意告诉我吗？

他握着我的手，他的手心很暖和，我冰冷的手指被他温暖，我抬着头迎接风，开口像说故事一样，我告诉他，

曹恩齐曹恩齐啊，他有一个圆满的家庭，爸爸妈妈都还很年轻，高考的时候妈妈是已经怀孕了，她是要给我生个弟弟或者妹妹的。

曹恩齐那个时候我刚刚高考完，妈妈就要生了。

曹恩齐可是没想到，弟弟早年夭折，妈妈患上了严重的产后抑郁，妈妈寻死觅活，爸爸没有办法，只能将她绑起来。

曹恩齐她太可怕了，像是疯了。她的产后抑郁严重到爸爸都跑掉了，爸爸跑了，在一个深夜。那个时候我刚刚大一，妈妈的药物很贵，奖学金远远不够我只能有空的时候去上班。

我的眼前好像又浮现，浮现那段黑暗的日子，我只能缩在家里的角落看着妈妈的样子。

曹恩齐她的心情，她的抑郁，其实已经严重的影响到了我。

曹恩齐两年太苦了，直到有天隔壁的夫妻生了双胞胎，孩子的哭闹刺激了她，她跑了出去想找孩子。

曹恩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最后在阳台纵身一跃。

其实我有个秘密

我写过很多份遗书，从事情发生不久后，她就影响了我

每次想死的时候，我就写下遗书，最后把他们藏起来，因为我还不能这样死去。

已经攒了很多份了。

直到她走了，我才敢死。不过一次都没有成功。

曹恩齐所以我觉得世界不公平，所以我想死。

曹恩齐我想下一次，下辈子。

曹恩齐可以真正的公平些，至少不会再这样。

我抬起头，迎接我的是风，何运晨的手握得很紧，我将手抽了出来。

何运晨恩齐，每个人都有被生活的不幸所淹没的时候，

何运晨每个人都有在孤独的夜里哽咽的时候。

何运晨但幸运的是我们每个人都拥有自愈能力，那个能为我们驱散黑暗、将我们从泥沼中救赎的人就是我们自己。

何运晨说的轻轻的，他的声音有魔力，一字一句我都可以感受到温暖。

何运晨但幸运的是，没有人觉得你是个疯子，他们都知道你病了。

何运晨所以他们都在帮助你。

何运晨不是吗？

我感觉到我的眼里有泪，但是我却一点也不想哭，

以前我每天都哭，我并不觉得我病了，我只是想死，没有接受治疗，也不想接受治疗。

只是想死，没有一切悲观。

……

……

未了，他说，

何运晨夏天好像快到了，到时候我陪你去海边玩，带你去吃比脸还大的螃蟹吧。

何运晨你不知道海边的落日最好看了，我保证你肯定会喜欢！

……

我躺在黑漆漆的房间里，我刚刚喝过他送的牛奶。

我的眼角有泪。

我本想在这个经常阴雨绵绵的季节里就去死的，可是最近遇到了一个人，何运晨跟我约定说夏天要带我去海边吃螃蟹，说海边的落日很好看，我一定会喜欢，

是我从来不知道的，是他口中的夏天，所以我还是先活到夏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