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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病重

岁月似朵静候的花

  翌日清晨,江不弃在阳光中醒来,睁开眼天已大亮,刚想翻个身只听“噗通”——整个人从沙发上摔了下去,与此同时,脖子的骨头发出清脆声响,完了,落枕了。他忙从地上爬起来,抓了抓草窝似的头发,透过一双惺忪的睡眼望了下四周,还在想着怎么自己睡了一整晚的沙发呢,目光不经意间瞥到了虚掩着的房门。

  一张不算大的床上,厚厚的棉被拱起一道人形,他才想起了昨晚的事,嘴角不由自主扬起了微笑,轻手轻脚地走进了房间。

  她睡得特别香,就连温暖的阳光斜斜地照上她的脸也毫不知情。

  有那么一刻,他很想去触摸她的梦——那美到让他窒息的梦境。于是,他徐徐地伸出手指,抚摸上她光洁的额头,动作很轻、很慢,慢到并没有惊醒她,也只不过像个孩子般咂了咂小嘴。

  他轻笑一声,俯下身去,在她的脸颊轻轻印上一吻。

  “早安。”

  直到门被关上发出的奇异声响,她整个人颤了下,梦才醒,想到今天是难得的周末,又闭着眼睡了过去。日上三竿过后,她缓缓睁开眼,从床上坐了起来,疲惫的打了个哈欠,四周的景象在她愚钝的大脑里要过一时半会才想到昨晚。忙不情愿地拉开棉被起了床。

  “不弃…”她一边走一边哈欠连连,挠了挠凌乱的头发,往卫生间走了进去。

  记得昨天他特地去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给她买来洗漱用品,所以当她看到这些,心里不由得再次涌起感激的热流,洗漱完毕,依旧没有见到他的身影,沙发上的薄被子像水草似的挂着,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替他叠整齐放在一边的角落。

  肚子有点饿了,桌子上摆着一只三明治,一杯冒着些许热气的牛奶,她轻笑,走过去,拿起牛奶刚想喝一口,底下压着的一张字条吸引了她。

  上面用工整的字写着:“早安,宝贝,早饭别忘记吃,我出门上班了,等我回家。”

  一滴清澈的热泪不由自主地滚落眼眶,她将字条小心翼翼地捧到胸口,轻轻合上眼,满脑都是他跳跃的身影,如果,时间能一直定格在我们之间,该多好。

  ·51·

  二月初的一个夜晚,绵绵细雨夹带着雷声,像是老天的一阵轻叹。六院急诊科的过道里塞满了移动床位,家属提着热水瓶来往穿梭,脸上挂着僵尸般的冰冷,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传了过来——“抱歉,让下让下!”

  晴雪焦虑地躺在担架上,一边陪同的是江杨烜和江不离。

  两名护士把她送到了急诊特护病区,直到把她安顿到床上,量了血压,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其中一名年轻护士给她打了一针后,安抚着身旁焦急的江杨烜:“您别着急,我刚给她打了一针,应该没事,医生现在去开检查单了,一会儿做个B超就好了。”

  “哎,是是是,辛苦你们了辛苦了。”江杨烜不停弯腰致谢。

  江不离从始至终没松开过紧皱着的眉心,找了张凳子坐在床边,关切地问道:“感觉好点没?”

  晴雪轻微点了点头,但是心里的一块巨石却提得老高老高。

  江杨烜不住责怪道:“真是的,走路怎么那么不小心,你现在是有身孕的人,凡事多留心点。”

  她故作镇定地笑了笑:“就是下楼梯时不小心踩空了,没事了,爸。”

  “唉——”他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半个小时后,江杨烜迫不及待去拿了B超报告,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一脸凝重地告诉他,这姑娘压根就没怀孕,真搞不懂你们怎么带她来做产科检查的。他是又惊又气,没有怀孕?这不可能!医生带他看了当时的影像图片,都是正常的器官,完全没有胎儿的踪迹,他这下傻了眼。像是平生第一次受到了侮辱,他一声不吭地回了家。

  晴雪在医院睡了一晚上,醒来没看到江杨烜,忙对江不离说:“我没事了,爸呢?”

  一晚没睡好的他眼圈蒙上了一层深灰,声音也沙哑起来:“他应该回去了吧。”

  “我们也回家吧,我有点担心…”

  “嗯,好。”

  推开家门,屋里出奇的安静,她挽着他的胳膊来到了江杨烜的办公室,着实令两人一惊——江杨烜坐在书桌前,十指交叉地埋着整个脑袋,像是在想着什么。江不离忍不住喊了一声,过了好久,他才缓慢抬起一张更加憔悴的脸。

  江不离走了过去:“爸,你怎么了?”

  他坐起身来,斜倚在沙发椅里,倦乏地叹了口气:“为什么要瞒着我…”

  两人同时惊怔。

  他继续说道:“当初看到晴雪这丫头挺乖巧懂事的,况且一听说你俩已经有了爱情结晶,我也就答应了你们的婚事。可是…当我去拿报告的时候,医生说这丫头压根没怀孕,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骗我。”

  江不离深深地低下了脑袋。

  “丫头,我问你啊,你到底什么来路?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爸,我…”

  晴雪还想解释什么,却听到江杨烜一顿怒斥——“别喊我爸!”

  他努力平消着心里的怒火,但是胸口仿佛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故作镇静地拿起桌上的茶杯,手一抖,茶叶撒了一地。“不离…你知道吗?我把你从小带到大,一直都认为你是个多么乖的孩子,做事有头有脑多么懂事,长大了也一定会是个处事周密的人才,但是…就这一次,你让我太失望了。”

  “啪——”茶杯被狠狠摔在了墙角,晴雪如梦初醒。

  “我,江杨烜,这辈子不怕被商业伙伴欺骗,这些我都能忍受。可我偏偏不能忍受你骗我!!我是不是对你不好,你就这么随随便便把一个女人带到家里来回报我?一点也不了解清楚底细吗!江—不—离!…”许是太过激愤,两边的脑门突突直跳,他捂着嘴拼命咳嗽起来。

  “噗通”

  江不离终于放下了所有的尊严,跪倒在他的办公桌前,脸上带着求饶的泪光:“爸——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当我知道真相以后,我已经无法再选择了,如果可以重新来过,我宁愿终生不娶…”

  晴雪听得双眼模糊,轻轻一眨,泪水如泉涌地淌了下来。

  江杨烜扶着酸痛的太阳穴,不住摇着头,眼角湿润:“要是真可以重新来过,就当二十多年前我没有遇到你更不会把你捡了回来,就不会有现在的欺骗。”

  “爸…”他仿佛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勇气再叫这一声称呼,却还硬生生地喊出口。

  “你走吧,带着这女人走吧,从此以后不要再踏进江家…”

  江杨烜发了最后的通牒,空气一瞬间像灌了铅似的凝重起来,他怔怔地凝望着他疲惫沧桑的脸庞,许久,久到过了一个世纪那般,才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膝盖的麻木早已无法盖过心里的麻木。

  晴雪在听闻他的故事后,暗自躲在门后,偷偷哭了起来。那一刻,她所有的梦全部破碎。

  江不离没再解释半句,转身的时候,他落了泪,在最黑暗的角落不被人发现。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巨响,他回过头去,多年来的感情如潮水般涌了过来,逼迫他再次喊出了那一声——“爸!”

  江不弃接到电话时,刚吃完晓花做的可口菜肴,她正在厨房洗着碗筷。

  突兀的手机音乐传遍整个空间不大的屋子,他看了看来电显示,再熟悉不过的号码——那上面写着“哥哥”,一个早已陌生的称呼只成了冷冰冰没有感情的文字。他面无表情地接了起来:“喂…”

  “不弃,你还好吗?”

  他扬起嘴角,轻蔑地冷哼一句:“我很好,这段时间不回去了,不必催我。”

  “爸在新桥医院,你过来,好吗?”似带着一股哀求。

  他的心一紧:“什么,发生什么了?”

  “高血压。”

  他的手一抖,手机掉到了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晓花忙回过头去,看到他木木地坐在椅子上,两只眼睛瞪得和铜铃一般大,也没在意,刚回过去继续擦着碗筷,就听到身后的他说道:“晓花,我出去一趟。”

  “哦,别忘记把门口的一包垃圾带下去。”她头也不回地嘱咐道。

  “你跟我一起去吧。”

  “去哪?”

  “医院,我爸住院了。”

  她怔了怔。

  还好,一出门赶上了及时的公交,从他们的家到新桥医院有七八站的路程,他如坐针毡,不停地探头张望前方的景象,晓花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地处繁华的十字路口宽敞无比,信号灯催命似的跳个不停,直到亮了绿灯,公交才缓缓起步。

  她轻声安慰,说着她也不确定的话:“别担心,你爸不会有事的。”

  他摇了摇头:“你不知道我爸,他是个商业界的人才,是个很出色的企业家,他把“聚星”做得那么大全靠他有这了不起的商业头脑,但是,他从来没把自己的身体放在第一位,他一直都有高血压,就算偶尔发作也能吃药缓解,但我怎么想到他会住院呢,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一定是的。”说罢,他揪着眉头望向她,似乎迫切地想在她的眼里得到答案,但最终却失落地垂下了脑袋,兀自沉思。

  她也深深地低下头去,她曾见过江杨烜,从举手投足间就能看出来他与别的父亲差别,那么多个日子交错过去,她逐渐了解到江不弃拥有怎样一个家庭,也背负着怎样一个使命。虽然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样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是非常苛刻甚至不公平的,他们之间也渐渐产生了隔阂,但血浓于水的爱是无法改变的,在这危难时刻,他依然表露出他不由自主的担心。

  “师傅,麻烦您能开快点嘛,我有很紧急的事…”江不弃按捺不住心里的怒气,三步并两步跑到司机身边嚷嚷起来。

  她抬起头来,不远处的司机显得不耐烦:“想快打车去呀,堵死你去!”

  “你——”

  江不弃刚抡过眉梢的拳头差点落下,被晓花眼明手快地冲过去紧紧抱住,忙跟司机连连道歉:“不好意思,师傅,您开车吧,不好意思,对不起呀…”又冲还在气头上的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坐回去。

  终于抵达医院,他迈开长腿,三下两下上了阶梯,她紧随其后。按着护士的指引,到了心血管病区,推开那一扇特需房门,他快步走了进去——“爸,爸…”

  江杨烜憔悴的脸庞映现在他的瞳底,脸颊布满干纹,那一刻,他仿佛老了那么多、那么多,手背上插着一根细长的输液管,心电图仪上的条形线曲曲折折蠕动着,发出轻微的响声。也就在此时,他注意到了那个似曾相识的身影。

  他们的目光僵着,彼此怔怔地凝视着对方。

  “不弃,你来了…”江不离最先开了口,那一声问候却是多么的僵硬,就连笑容也那么勉强。

  江不弃缓缓举起紧握的双拳,咬了咬牙,心中的怒火再也无处藏身,紧紧抓起他的衬衫衣领,将其摁倒在墙壁上,一双眼眸就像燃烧着熊熊烈火,火光中盛下一个小小的、卑微的身影。他仿佛听到牙齿在牙床上磨动的声响:“到底发生什么了?我不在你就这样照顾我爸?”

  “对不起…不弃…都是我的错,你惩罚我吧。”他只感觉到一股强烈的窒息,拼命从喉间挤出了几个字。

  “你说啊!到底什么事情让我爸住院了?说!…”

  晓花见状,立刻上前拉住了他:“不弃,别吵到你爸休息了…”

  江不弃这才缓了缓僵硬的眉,不甘地松开了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往门口走去——“我们出去说。”

  她凝望着他们消失在拐角的身影,心里堵得慌,轻叹着转过头去,这才注意到坐在角落的晴雪。她一步一步走近她,她却毫不知情,长长的头发凌乱得披散在胸前,全身瑟瑟发抖着,嘴里轻轻地说着她听不懂的话,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精神病患者。

  “晴雪…”她轻声呼唤,尔后,慢慢蹲在了她的眼前。

  尽管她们之间早已不再像以前那样,尽管互相筑起了一道城墙,但是看到现在这样的晴雪,晓花仿佛冰释前嫌,关切地问道:“发生什么了?你告诉我,好吗?”

  她的声音就像在她黑暗的心底世界亮了一盏灯,她渐渐抬起困惑的双眼,仔细凝视着眼前的人儿,似曾相识,但是真正注视到那双清澈的眼眸时,晴雪的心里就像突然被电钻戳了个大洞,疼痛蔓延。她的唇微微翕动:“…对不起,对不起,晓花…真的对不起…对不起…”

  “你在说什么呀,什么对不起?”晓花抓住她乱颤的两条胳膊,紧紧凝视着她的眼睛。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骗你们骗你们说我…我怀孕了…我不该,不该,可是如果不这样,我怎么和他在一起,呜呜,我真的爱他,真的爱呀…”晴雪终于克制不住眼泪的冲堤,哭成了泪人。

  与此同时,在寂寥的电梯间,他听完了他所有的陈述,眸子一点一点瞪大,拳头一点一点收紧,二话不说,一拳把他打倒在角落——“混蛋!”

  随即,他大步上前,俯下身去,趁其不备抓过他的衣领,狠狠地咬着牙:“你不了解那个女人的底细,你就这么随随便便跟她上床,你怎么能这么糊涂!要是真的怀孕了也就算了,可问题是她骗了你,骗了我们全家人!我爸对你有多好你应该知道吧,把你当亲生的儿子那样看待,而我呢?我还像个傻子一样嫉妒着你!”

  脖子间的勒痛渐渐麻木,他的眼前恍若一片空白…

  时间再次倒回到二十多年前,三岁的他被遗弃在福利院的门口,一个人哭了好久、好久,那天飘着冻死人的雪,也是这座南方小城的第一场雪,特冷,他的两只小手冻得通红且僵硬。每个人都会路过他的身边,有的只是以同情的眼光看他一眼没有驻留,有的就当他是个过眼云烟,若不是当年的江杨烜路过,大发善心地带他回家,或许,他已成了那年冬天街边一具冰冷的尸体。第一次进到江家,处处都能感受到温暖,这种感觉直到现在的每一个夜晚想起都会有暖心的微笑,他见到了刚出生的江不弃,和孤傲也温柔的苏梅,那是个醋心很重的女人,爱打扮爱各种时尚的东西,长大一点才明白到也许她嫁给江杨烜也只是为了他的钱罢了,爱情不过如此。

  “就取名叫不离、不弃吧,多好啊。”

  那句话伴随着那张和蔼亲切的面容,如同刺青,深深地刻在了他年幼的心底。是啊,多好听的名字,不离也不弃,这辈子都不分离,不管遇到什么事。

  十三岁那年,他第一次在市里青少年钢琴赛里得到了冠军,从此一放学就坐在钢琴凳上练着一首又一首新鲜的曲子,但总觉得自己有哪里不足,便会停下跳动着的指尖,转眸对江杨烜轻轻一笑:“爸爸,我这里弹错了好像。”

  “嗯,音有点高了,没关系,再来。”江杨烜依旧沉浸在刚才美妙的旋律里无法自拔。

  “好的,爸爸。”

  江杨烜严肃地拉下脸来,对着他身边正趴在长凳另一头的江不弃说道:“多学学点,不弃,虚心哦~”

  他嘟着小嘴儿,有些不服地看了一眼认真的江不离,“我才不要弹钢琴呢,爸爸,昨天你答应我带我去打篮球的呀!”

  江杨烜撇了撇嘴:“这不是要陪你哥哥练琴吗?”

  听到这里,江不离忙抬起头来,笑了笑:“爸爸去陪弟弟打篮球吧,我想一个人安静练习。”

  “也好,那你乖些,晚上让你妈妈做好吃的给你奖励。”

  还没等江不离点头同意,一边的江不弃立刻不高兴地跳了起来,大声叨叨着:“我也要吃好吃的我也要!我也要嘛!”

  ……

  “你说话啊你。”江不弃紧紧盯着许久低着头的他,他在想什么,就连他都捉摸不透。

  直到他缓缓抬起疲惫的脸,他看清了他眼角两道清晰的泪痕,他惊怔。

  江不离只觉舌间传来轻微的腥涩,微白的唇轻颤了一下:“该说的我都说了,我也不会再走进江家半步,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我的错我会自己承担。”

  “你…”

  他轻轻合上眼,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淡淡地说道:“我知道我对不起的人太多、太多,多到也许这辈子都还不清,就连亲口对晓花说一声道歉…恐怕也没有机会呢吧。”

  “不用你再为她操心。”

  “呵,那好啊,那好…”

  两人各自怀揣着心事地回到了病房,江杨烜并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像是在做着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江不离默默牵起六神无主的晴雪,二话没说地离开了这里,也再没看晓花一眼,也许现在对他来说,那个女孩是他一生的愧疚,他不敢去面对,也是怕泪水湿了衣襟——原来自己是多么懦弱的一个人。关上房门时,他的嘴角轻蔑地勾起一道自嘲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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