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把几角钱放在了柜台上,她坐着伸手去够,没够到,周九良转身指尖捻起来给她。
这里是一块很安宁的地方,开店的奶奶开了十多年,以前是和她老伴开着,后来老伴去世,就只有她了,子女知道她有执念,都没阻止过。
于是这小店一直坚守在这里。
这些宋濯枝都不知道,是周九良告诉她的,这儿也是周九良带她来的,尤其夏天。他说以前在传习社的时候,就喜欢和刘佳张席仔一块儿来这儿买饮料喝。
她捏着这几角钱,问周九良俗气又傻的问题,“哥,理想多少钱能买到。”
“那玩意儿多廉价。”
周九良买了烟,抬眸看到柜子里的发卡,落了灰显得很久远,但似乎挺好看。不用奶奶过来够,他自己伸手进去拿,放钱在盒子里,奶奶抬头冲他微微一笑,点点头继续看书。
宋濯枝沮丧又难过,几只死掉的小虫子从灯罩上落下来掉在她面前,她不喜欢周航的答案,但无从反驳,那的确是最廉价的东西,正如她今天在办公室里,在老师和家人的目光下,选择了学业而不是相声。
她有时觉得自己怎么不够勇敢。
连这只小虫子都不如。
周九良吹了吹灰,又用袖子擦了擦,然后把她额前的碎发夹起来,珍珠缀的夹子,白色里面有彩色的扣成心形,挺好看。
“今天师娘和大林子去你学校了?怎么了?”
眼前没了碎发遮挡视线,一下开阔起来。宋濯枝下意识摸了摸鬓边。
“老师说我到初三关键阶段了,每天还早起去练与学习无关的东西,太浪费精力。”
“所以呢?”
宋濯枝抿抿嘴,似乎难以启齿。虫子有点多,她手背落了好些个,惹得她抬头看那灯,围了好多可怜的虫子,它们永远触碰不到炙热,却不知疲倦的一直努力,直到死亡。
她盯着光,直到眼前出现一团黑影。
“我想说相声。”
周九良低头看她,她紧抿着唇,眼睛周围泛了委屈的红,“哥哥,我是想说相声的。”
那一年,她十五岁。
——
直到再次站上舞台,宋濯枝才再次明白,已经被尘封在角落里的那种不甘心,有多浓烈。
她是属于这个舞台的。
唐祁祁深呼一口气,同宋濯枝一起冲台下鞠躬。
两人出场时台下惊叹的声音响过,又尊重地响了掌声,唐祁祁站在桌子外面,里面是宋濯枝,掌声中都镇定下来,由唐祁祁开口。
冗长的地理图,唐祁祁背了近1/4,宋濯枝微微一笑,流畅自然地接过来,将剩下的部分背了个完整。
掌声很热烈,似乎没想到她背得这么好,又或者只是看热闹,看她沉稳不慌,便觉得大概很厉害。
台下的陈一惟和罗靖也惊了。
他们也会《地理图》,但顶多背得比唐祁祁好一些,绝不可能达到宋濯枝那种状态,节奏,气口,都极好,这么久背下来,还不慌不忙。
“她不会是专业的吧……”罗靖咽了咽口水,看向陈一惟,脑海里忽然想到另外一个让他们刮目相看的女性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