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长安，柳安之案【一】

　　两日后皓月缓缓从西边升起，御花园湖畔旁玉龙倚靠石柱上神色严肃，双眸微蹙等着某人的到来。一袭雪白衣裳，戴着玉冠的司马玉随款款而来，“参见王兄。”

　　玉龙转身抬手示意身旁奴仆退下，眼神会意自家弟弟起身。而后开口言语道：“这个案子你有何看法？”

　　司马玉随缓缓起身，垂眸思索一下。“王兄的家事，臣弟不必好评论些。”

　　“说说你的见解，此事该如何处理？”

　　司马玉随颔首，“追根到底还是王后失察，于公您要重罚，以作表率。于私您赏点玩意给侄女作为慰问。”

　　“里面牵涉的安府案呢？”

　　司马玉随微微苦笑，“安……府……”

　　玉龙眼神有些几丝愤怒，“安府之案，舒彦已经认罪。因有些事同安子然起了争执，雇钱杀人。而后放火毁尸灭迹。”语重心长道：“安子然视为你挚友，玉随……”

　　司马玉随眼角默默湿润从怀中拿出一本册子，递给玉龙手中。

　　玉龙眼神疑惑，抬手缓缓打开。粗略阅过一遍。双眸微微睁大。

　　“王兄，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人死不能复生，死后留清名也好…安家历代卜卦准确。里面记录一句话燕女祸国……至大楚三年久旱……”一滴清泪无声无息落地。

　　“安府二十二条人命……玉随，舒彦以此威胁你，是吗？”

　　司马玉随垂眸，“雪儿满月酒前两天的夜晚。他来我府上送礼，说是来送浚琰的满月礼物。他告诉我他将不久于人世，并给我这本册子。如若听到他的死讯，打开册子倒数第二页。上面写着勿查其死源……”

　　玉龙抬手翻动厚册子倒数第二页，册子上写着勿查其死源。双眸合了合，手合上册子。一瞬间突然双眉微蹙，感到纸张有些异常。抬高眼眸，直直望着他的双眸。“你是否早就知道舒彦就是凶手？”

　　司马玉随轻了轻摇头，淡淡语道：“并不知道，当日虽有疑惑，可我的手下当日汇报是走水。而后您又问道，臣弟便敷衍了事呗。当年我与子然合谋欺骗母后，高月的生辰八字与我相冲……”抬高手握着玉龙的衣袖，“王兄！您治我失职、失察之罪都可以，唯独就一个要求，这个册子里面的东西不能说。月儿已经走了……”双膝顿时落地恳求。

　　“你糊涂！这些都是子虚乌有之事！”

　　“我知道！可无论预言真假，只要别人信了。足毁掉我的孩子一生！她的母亲已经不容楚国，燕国的歌姬……王室的耻辱……”

　　“念你此次有功，欺君之罪免了。下去吧！”

　　司马玉随缓缓起身，“谢王兄……”转身后嘴角微微上扬离去。

　　玉龙望着平静湖面深深叹一口气，双眉高挑，神情凝重。重新翻开册子，双眸忽然睁大。他怎么会……知道。生辰八字明明消了时辰，安子然怎么知道那些话，袁天清不该会说，看来过几日要去一趟钦天监府。郊外的小宫女尸首，就可以解释清楚了。手指于石柱面轻敲了几下，恍然忆起一事，今日巳时水芙于司马雪儿耳畔旁言了几句话。转身挥袖踱步于含章殿，刚踏入殿内。一个没穿鞋的小丫头后脑勺撞在腿上。

　　“雪儿？怎么了？”

　　司马雪儿转身，抬起纤细的手指指尾随于后的珊珊呢喃几声。

　　珊珊一袭素雅衣裳，手中端着一碗黑不拉几的药。无奈语道：“抱着她，真是的……每次见药都跑。”

　　玉龙怀中紧紧抱坐司马雪儿，人儿眼神略带恐惧。望着站在自己面前母亲手中端着那碗黑不拉几的药。

　　珊珊斜眸，挑了挑自己的眉会意玉龙。----强灌……

　　玉龙抬高双目，摇了摇头。快速斜眸一眼司马雪儿，而后快速收回眼神。----让她自己喝……

　　珊珊双眉紧蹙，微微启唇无声说道：“她自己怎么肯喝……”温柔无声催促道：“天佑哥……”

　　司马雪儿双眸直直勾望着珊珊，眼神略带委屈。伸手接珊珊手中的药，怔怔望了望几眼。吞了吞几口水。抬高手中的瓷碗，微微倾斜。嘴唇触摸瓷壁，饮了一大口药。苦涩的药经过喉间地瞬间，依旧感到火辣辣地刺痛。比前几次疼痛减少许多。双眉紧蹙，用力将药强咽入了喉。而后依次反复。半响过后，双手捧着空碗递还给珊珊。而后伸手拿起紫檀木桌上红枣蜜饯。

　　两人如释重负，异口同声道：“终于懂事了……”

　　司马雪儿抬手沾了点瓷杯内的水，于桌上写道：“迫害良民，……助纣为“虐”……”

　　珊珊抬手指了指着桌上的字，低沉语道：“你在说谁？司马司马雪儿……”

　　司马雪儿而后在一旁空白处，补道：“这两个词今日刚在书中看到……什么意思？您解释一下。”晶莹的双眸望着珊珊。

　　珊珊抬起纤纤玉手，伸出双手接近司马雪儿。“我来教你这两词怎么写！”

　　司马雪儿见状，转动身子头贴着玉龙的胸脯。耳畔旁滑过一句，用低沉的语气言语地话。“谁助纣为虐……司马司马雪儿……”跳下地上，欲准备逃之夭夭。被人以迅雷不及耳之势抱到软绵绵的床上。

　　“解释清楚，那个两个词说谁？”

　　司马雪儿微微动了动唇，“说……实话……会不会……被打……”声音依旧很沙哑。

　　“父王不打你……”

　　司马雪儿小心翼翼抬手指道珊珊，转身指着玉龙快速收回手指，身子有些颤颤抖抖。之后，空气中传来几声抽噎之音。后背被人轻抚摸，“好了，不哭了……父王疼你……”

　　“这话要是别人听去，传到别人之耳。那可是大逆不道！下回不许再指桑骂槐……”珊珊一把抱起司马雪儿入怀，“今夜你睡软榻！”放在软榻之上。

　　司马雪儿不哭不闹地默默伸手拿起软榻之上的被子，整理一下小玉枕，缓缓将被子盖在自己身上。突然坐直的身子，停下动作。

　　――霓裳，世上最惨的人不是我们，而是那座名为王宫内的人。

　　――“一国的公主竟在倚花阁卖艺博人笑……这回王族的人……脸丢大了。”

　　――“公主，求您放过她。她无父无母了，再也没有亲人。”

　　双眸微微垂下，思绪万千被人拉回，抬高眼眸望见一只大手轻轻滑过她的鼻梁。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知道吗？”玉龙轻语问道：“水芙同你说什么了？”

　　司马雪儿于玉龙耳畔旁轻语几句。

　　“你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吗？司马雪儿。”

　　司马雪儿摇了摇头，用沙哑的声音语道：“咱们……放了她……云茗……那……那……日……护了……我……”

　　玉龙莞尔一笑，含着被子一把将她抱到床上。轻语道：“一起睡才暖和……你要是困，你先睡。”

　　司马雪儿颔首应和，展开双手搂着玉龙的脖间，从喉间发出呐呐几声后。

　　玉龙轻轻推开她，从怀中拿出一条晶莹剔透的玉坠。抬手边系边嘱咐道：“这个还给你，以后不要弄没了。再被父王捡到的话，就要物归“原主”。”

　　司马雪儿在玉龙手心写道：“不……归……原主……那是……我的……我的……我的……”

　　珊珊凑过来，无奈摇了摇头。温柔的眼神望着她。“此次念你是初犯，又有人撑着。下回真的要睡软榻。”轻弹了弹司马雪儿的额间，“什么你的，那是坑你父王的…”

　　司马雪儿用手指戳了戳玉龙于手心写道：“父王，父亲卖女儿在律法上算什么？”

　　玉龙垂下眼眸，问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司马雪儿又微微启唇，断断续续地语道：“柳孟……把他……的女儿柳……紫瑶……卖到……倚花阁……”

　　玉龙听到紫瑶两字，眼神中难免带几丝愤怒。解释道：“如果双方有自愿书，不犯法。如果没有证明，如当典是嫡出子女犯法。庶出子女不犯法。”《参考唐、宋代律法》

　　玉龙垂眸思索，柳孟？好像在哪里听过？

　　“天佑哥，礼部侍郎貌似叫柳孟。柳树的柳，孔孟之道的孟。”

　　司马雪儿跳下床，小跑到书案前。爬上紫檀木椅上。坐端正后手拿起毛架上的一只毛笔，轻轻蘸了少许的墨，挥动笔杆子。

　　-----花似伊，柳似伊。花柳青春人别离。低头双泪垂。长江东，长江西。两岸鸳鸯两处飞，相逢知几时。经常听她一人读这首诗。

　　书写完毕，用小嘴轻轻吹。

　　玉龙凑近其身旁细细观看一番。抬高眼眸，抱起司马雪儿。“该休息了。”语中带着几丝溺爱。

　　司马雪儿倚靠在自己的父亲怀中，点了点头。抬手揉了揉双眸，而后渐渐上双眸，转身将脸贴在其胸口，待怀中的人儿睡去，便人轻轻放在床上。

　　珊珊轻拿被子轻轻盖在孩子身上，于其耳畔轻语道：“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