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初见（二）

竹影婆娑，蝉声缥缈。

道林就那么盘腿坐在石上，一动不动，静静望着菲洛练剑。

菲洛行云流水般地舞完了一招，接着舞下一招时，却总有一式卡顿了，她连着重复好几遍，却依旧觉得哪里隐隐不对劲。

她侧目一瞥，看见道林那个小崽子正笑眯眯地坐在石头上看自己舞剑。剑诀不得要领，再看到这家伙跟看热闹似的看着自己，菲洛感觉一股无名火霎时烧了起来。

“你坐在那干嘛？自己去练自己的。”菲洛乜了他一眼。

道林无辜地瘪了瘪嘴，道：“师姐，我不会剑法。”

“……那就去打坐修炼。”

道林：“我也不会呀。”

“自己去运转一圈灵脉。”

道林：“那我更不会了呀。”

菲洛怒极：“你还会干什么？！”

道林也不答话，可怜巴巴地坐在那瞅着她。

“……”菲洛调整呼吸，不断心理暗示我是个有耐心的人，问道：“去过静修台吗？”

静修台是每日早讲的地方，上筑一个高台，下面是百千弟子一起打坐修习。高台上每次都会有高阶弟子带着众弟子念诵经文，那场景，有点像聚集了上百个和尚的寺庙，每个弟子都念叨着嘴里那点经文，像佛院里“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的呢喃之声声飘万里 。

道林今天早上晕晕乎乎地随众弟子去过一趟念经，闻言忙不迭点头：“去过，去过。”

菲洛顿了一下，用不太信任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道：“那好，你就坐那，把今天早上念的《清心诀》自己再温习一遍。”

道林“啊”了声，眼波微妙地流转了下，把腿端正地盘好，阖上眼眸，嘴里念念有词。

日光淡淡，少年纤长的睫羽轻垂，投下几丝弧度弯曲的阴影，青丝如泉，花瓣一样的唇瓣泛着潋滟水光。他皮肤奇白，五官柔和精致，比少女犹过之不及，令人艳羡。

额，只是小美男道林坐在那，嘴里也不知道在嘀嘀咕咕些啥……

他虽然早上去过一次静修台，但上面那位师兄在讲啥他根本没听，再说那么长一篇《清心诀》，他怎么背的下来嘛。

不过师姐还真好糊弄，一个人在那练剑，鸟也不鸟他。他悄悄把眼皮掀开一条缝，看到菲洛正在暴戾地乱劈乱砍，道林偷偷笑了几声，心里寻思着可不能被师姐发现了，要是师姐知道自己在瞎嘀咕，她可能会一剑把自己杀了。

日头渐烈，蝉声聒噪。

少女舞剑的动作渐渐滞慢了下来，一旁的少年也开始下巴点胸犯迷糊了。

道林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从这种昏昏欲睡的状态下清醒过来的，只是突然听见一阵粗哑的笑声，被吓得一个激灵：“哟，不错不错呀，这么早就开始晨修了啊，哈哈哈，欸，我看看，这是谁呀……”

他立刻从石头上溜下来，看见竹林后面转出一个矍铄健旺的老人，满头银发在阳光下光华闪烁。

菲洛即刻停了舞剑，将木剑背后，躬身一礼：“师尊。”

道林跟着后面也学着像模像样地一弯腰：“师尊晨安。”

那老人原地转了一圈，似笑非笑地瞅着道林，道：“好啊你小子，这么早就起来了，还知道来晨修？哟，弟子服也穿上了，打的什么鬼主意。”

道林冲他尬笑一下，表面乖乖小奶狗，心里暗戳戳地骂这破道士。

哼，又作什么妖，我道林这么勤奋，难道不知道来晨修吗？就是这个老家伙，把我扔回来就不管，天知道你这几日在做什么事！

师徒三人忽然也就不说话了，空气稍稍凝滞，有些尴尬。

须臾，菲洛像是被侮辱了一样缓缓吐出一句话：“师尊，这都巳时三刻了，不早。”

墨陌：“呵呵，是吗……”

道林在心里为菲洛疯狂鼓掌，师姐这句怼的太厉害了！

大概是他表情流露得有些太明显了，墨陌哼哼着看向他：“臭小子，在念什么经呢，哼哼哈哈的。”

“……清心诀……”

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来，给我念两句听听。”

果然。

墨陌摆出了一副检查弟子经文背诵的样子，衣衽一揽，满头银丝随风而飘，清尘脱俗，倒有了些正经的师尊模样：“咳，为师看看啊……”

他从宽大的衣袖里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本蓝皮小册子，翻了几翻，才接着说：“嗯……就从《静之》一章开始背吧。”

菲洛鄙夷的目光几乎穿透了那册子上歪歪扭扭的清心诀几个字——这经文好歹也是入门弟子必背啊，您这章节名都记不清的……

道林一噎，要说老头随便说几句就算了，这架势……不太好糊弄啊。

乌羽般的眼睫轻颤几下，他露出一个楚楚可怜的表情：“师尊，我不太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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