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生病（下）

不久检测结果便出来了，锦瑟被确诊了。幸运地是文竹的抵抗力很好，并没有被感染。锦瑟被推入隔离室的时候，文竹穿着防护服在远远地观望着。锦瑟木讷地看着文竹，她知道文竹很好，但是她和文竹始终是两个世界的人。“文竹，你根本就不明白，贫穷对一个人来说有多么的痛苦。存活在一个竞争大的世界，越是想要的永远都得不到。你不明白一个人，他内心想要挣脱欲望，渴望改变，我不想做一辈子的丑小鸭，即使我不是天鹅，哪怕那是我的命，我也不想去屈服。”锦瑟闭上眼，泪从眼角滑落了下来，身体在慢慢地冷下去，徒有胸腔里那颗不甘的心在试图挣扎着。

按医生给出的初步治疗方案，锦瑟需要强制隔离并接受治疗长达28天。在这个期间，文竹很是担心她，每天都亲自煲汤送来给锦瑟喝。文甜看着每天在厨房捯饬的文竹，忍不住吐槽了：“医院不是有营养师给配餐吗？你干嘛还要这么费劲啊？再说了，医生不是说了会传染，要隔离吗？你倒好，天天往医院跑。”

“我就是放心不下啊！”

“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再说了，不是有手机吗？打个电话不就好了。”

“我就是等不及别人来告诉我，我就是想快一点知道她怎么样了，有没有好起来。只有我亲眼看到，她是安全的，我才会心安。”文竹眼前浮出来锦瑟的模样，站在隔离室门外，痴痴地看着，那个倔丫头吃着他亲手做的汤后，病情慢慢好起来。与其在家焦虑不安地坐着，他情愿在她门前傻傻地站着。

“生病明明是一件难过痛苦的事，为什么到了你这儿，却变成了一件让人看起来还有点浪漫的事呢？”

“浪漫吗？那这中浪漫的日子可能也快要到头了。”

“为什么？Joan快要出院了，你不是应该开心吗？”文甜真搞不懂自己这个傻弟弟。

“她病好了，我当然开心啦！但是，生病的时候，她像一只温顺的小猫待在保温箱里等你投食。不知道病好了之后，她会不会又变回那只拒人千里的小野狸，只能远远地看着她的背影。”

“加油！小老弟。”文甜搭搭文竹的肩。

被隔离的日子是什么样子的？生不如死！这段时间里，锦瑟想了很多。人生有很多事情是意料之外的，比如隔离。总以为自己习惯了一个人去生活，想象着如果有一天，世界活得只剩下自己一个了会怎么样？阳光，透过窗，透过床单，透过梦；睁开眼看见的是，白色的墙，透明的玻璃，隔绝的世界；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液，听不到任何声音，感觉不到除了我之外的生命体。除了输药打针的时候，医生会问上一两句之外，便没有人会跟你说话。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这种感觉像是一具停在太平间的尸体，有一种被全世界放弃了的孤独感。

想想当初为什么拼了命都要来M国？本以为来了就会开心。但事实并非如此，我只知道不管是做什么，又或者不管是选择什么，无论结果是什么我都不会开心？差别大概是伤心或者是更伤心。

我想也许有一天，当我对这个世界不再有任何的留恋时，也许我就会选择了结，毫不犹豫。我想大概现在我就是这个状态，不是无所求，无所欲而是没有什么是值得去奢求的。是不是，当有一天心对万物已不再有波澜之时，便会安然离去，那我离那一天有多近呢？

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有那么一个人，他在很努力地改变我，在慢慢地成为我活在这个世界地理由——即使不要全世界也不可以不要的人。

当清晨的晞光，穿透玻璃墙唤醒锦瑟的时候，墙外总会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虽然听不清他在讲什么，但穿着防护服手舞足蹈的样子总是让人忍俊不禁。每一天，只要有空必定会来陪锦瑟，风雨无阻。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锦瑟撑过今天，活明天的理由居然是等他：等他来了，一切就会不那么难熬了。如果没有文竹，锦瑟也许熬不到走出隔离室的那一天，做不到与病魔抗争，顽强的站起来，健健康康地走出医院的大门。

“恭喜你恢复健康。你的未婚夫很给力，一大早就来接你了。”护士小姐边整理着床单，边赞扬文竹。

“欸？他不是我未婚夫。”锦瑟羞红了脸。

“还只是男朋友？是个值得珍惜的好男人，加油啊！”

护士小姐打趣的话让锦瑟的脸更红了。

“你怎么了？护士跟你说什么了？”文竹突然冒出来递给锦瑟一束粉色的绣球花。

“没，没什么！你干嘛给我花？”

“祝贺你出院啊！”

锦瑟捧起这特别的花束，拾起藏在里面的卡片：waiting for you！突然想起粉色绣球花的花语是“等待爱情”。“文竹这是闹哪样啊？”脸不由得发烫。

“你脸怎么这么红？该不会又烧了吧？”文竹想要伸手试探锦瑟的额头，却被呵斥住了。

“别碰我！”锦瑟应激过度吓到了文竹，急躁道：“我饿了，先去吃东西吧！”此刻锦瑟只想找个凉快的地，褪去自己脸颊的绯红。

“果然病好了，小狸猫又回来了。”文竹摇摇头叹了口气，跟了上去。其实，文竹一直不明白锦瑟的追求和抱负，她的不甘心让她深陷在痛苦的深渊中，可是她却偏要这般固执。

吃着午饭的时候，文竹突然问道：“Joan，你当初为什么来常春藤？成不了遨游天际的老鹰，做一只快乐的小鸡不好吗？”文竹本不想提这么沉重的话题，但是他想知道这场病有没有让她改变一些想法。

“就算是老鹰，长期生活在小鸡群里，有一天，你也会变成一只不会飞的小鸡。”

“如果是小鸡，就算幸存在老鹰群中，你也不一定能活得快乐，因为你不一定有勇气活下去。”相比于锦瑟的价值追求，文竹觉得人活着快乐最重要，他更希望锦瑟可以简单、快乐的活下去。

锦瑟笑了，沉默了一会才问“文竹，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锦瑟其实明白文竹的心意，他一直都在等，等她给一个回复。这暧昧已经拖了快一年了，以前她可以装傻，但现在，是时候该摊牌了。

“这么久了，还感觉不到吗？从我发现自己爱上你的那一刻起，就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对你好。当你进隔离室的那一刻，我才明白，即使不要全世界也不可以不要你。所以我，一刻也不能失去你。做我女朋友吧 ？”文竹紧紧握着她的手，含情脉脉。

“你认真的吗？即使没有结果。”锦瑟抽回被紧握着的手，看着文竹久久一言不发。这尴尬的时刻，最害怕空气突然安静。

“没事，我明白。”文竹转身抽纸给锦瑟，安慰道“傻瓜，别有负担，我又不是第一次被拒绝了。有经验了”

在文竹起身想要去洗手间，缓和这尴尬的气氛，锦瑟起身喊道：“文竹，我们在一起吧。”锦瑟想了很久，终于说出口了，那一瞬间，好像心口有块大石落下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我们”锦瑟有点娇羞“在一起吧。”

文竹激动地抱住锦瑟，紧紧地摁住怀里，不舍得放开，他好想昭告全天下，快看，我怀里这个可爱的天使，她是我的女朋友。

“但是，我们必须约法三章，一，这只是段恋爱，不以结婚为目的，恋爱中的双方是自由的，不受束缚。二是，这段恋爱只是儿戏，谁都不可以太认真。三是，一旦有一方提出分手，对方必须无条件答应。你答不答应？”

“行，只要能跟你再一起，我什么都答应。”文竹也想拒绝这无理头的，不合规矩的约定，可是如果他拒绝了，锦瑟肯定会翻脸不认人的。来日方长，先答应，在一起以后再慢慢改。

锦瑟自认为是天煞孤星，母胎单身20多年来，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有一个男人像文竹这样，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会对自己这般着魔。看着文竹这般痴情，锦瑟心里隐隐担忧，不知道自己所做的决定是对还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