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六十九

景曦支着下巴看着眼前忙来忙去清扫屋子的一众仙娥，只觉得无聊得很。她将身体借给玉照之后，便感觉自己大睡了一觉，可这一觉醒来，却是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情，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先是母神芜浣入凡尘渡劫，再是主神欲渡母神重新为神，随母神一道下凡入六道轮回。

如今这三界之中，虽然她从不应，但人人皆称她“殿下”。如此种种，又岂是一句两句便能说得清的？

上古来看景曦的时候，她正趴在窗台上看窗外的梨花：“曦儿，天启从南海城特意给你带了馄饨回来，快来尝尝。”随着岁月的打磨，上古愈发温和，与昔年的玉照愈发相似。在景曦面前，她宛若便是姐姐，照顾着景曦的吃穿住行，无一不上心。

景曦跳下软榻，几步跑到上古面前：“谢谢后池姐姐！”上古早已不是后池，但景曦如此称呼，无论是上古还是天启等人，皆不曾去刻意纠正她。名字不过是一个称呼，上古并不在乎这些。

上古看着景曦狼吞虎咽，过了半晌，她却忽然带了些许笑意，对景曦道：“曦儿，神界无聊，我给你找个玩伴好不好？”

“玩伴？”景曦抬头看着她，严重满是好奇。只见上古抚上了自己的肚子，她吃惊地凑近上古，“后池姐姐，你你你！”

上古在她惊讶的神色中，微微一笑，默认了景曦的想法。她对着景曦解释道：“后池与清穆早已在北海拜过天地，我腹中的孩子是他们二人的孩子，但真要算起来，这也是我和白玦的孩子。”玉照的神识还在下界渡劫，不知何时能归来。但她与白玦皆想要在孩子出生之前在神界再成一次婚，给这个孩子一个名正言顺的出身。

上古握住了景曦的手：“曦儿，虽然我这般唤你，但你我都心知肚明，你便是我姐姐，便是玉照。如今的你虽没有六万年前的记忆，但你就是你，无论是我还是炙阳都是这么认为的。”她微微用力了几分，“不要再避着炙阳了，他很在意你的。”纵观主神玉照的一生，什么都有，此生唯一的遗憾，便是不能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罢了。上古从前并未看出玉照的心事，除却她未开窍之外，亦有玉照爱得十分隐忍的缘故。

神尊炙阳心怀苍生。他永远理智，永远公正，永远以大局为重。他有着他的责任，所以那万年间，玉照一直都默默地等在他身后，等着他偶尔的一次回眸。

景曦当然知道炙阳很在意自己，整夜整夜站在朝圣殿外，与她仅仅隔着一道门的身影，风雨无阻地出现在屋外，他固执地要等她入睡后才肯离去。若非有一次炙阳的神兽玄龟说漏了嘴，想必炙阳永远都不会告诉她。

生而为神，炙阳是那么的冷静。人人都说白玦冰冷得不近人情，但在她看来，炙阳才是诸位真神中最像祖神的人。他满身神性，永远以三界苍生为重，仿佛永远都不会有私情。

混沌之劫降临的那一日，眼睁睁看着主神陨落，炙阳会打碎元神追随的举动，想必是三界众生谁也没有想到的。那温柔得如水一般的白衣女神，便是他这刚正不阿的一生，唯一的一点私心吧。

如此深情，景曦当然为之动容。但她终究无法与玉照共情。她没有六万年前的记忆，不知道玉照对炙阳有多深情，她能看到的，不过只是炙阳的情意。看得久了，才更清楚炙阳对她的好，他以‘景涧’之名给予她的一切，皆是因为玉照。他爱的人，从始至终都不是景曦。

她能接坦然面对这三界中的任何一个人唤她“玉照”，但她不能接受炙阳亦认为景曦不是景曦。

上古真神和白玦真神大婚，遍邀三界。场面之壮观自不必提。单说上古出嫁之后，虽还是时时来看景曦，但终究是嫁入长渊殿的人了。每每天色将暗，白玦便不请自来地提溜了上古回去，只留着景曦一个人待在这朝圣殿中。

元启出生的那一日，天降异象，上古让景曦为这个孩子取名，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这个孩子应该叫“元启”。

天启当场大笑出声：“这个名字好啊！元启元启，启。这个名字，旁人一听就知道是我家的。”

白玦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他冷冷地瞥了一旁得意洋洋的天启一眼，转而伸手取过茶盏，给上古喂了一口水。虽然有些不悦，他并未否决了这个名字。上古一眼就看穿了白玦的心思，对着景曦道：“确实是个很好的名字，我们景曦也要做姨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