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十四

凤羽扇化出一片熊熊火焰，似乎能焚尽眼前的万物众生。芜浣轻轻抬手下压，不过须臾间，眼前的红光便渐渐黯淡下去。

红日生性桀骜，如何肯束手就擒，见芜浣出手便是杀招，一时也不肯认输：“芜浣！你自以为将她藏起来，便可以阻挡住主神归位吗？顺应天命才是我们该寻的道！”

“道？”芜浣轻轻一笑，似是在嘲讽红日的天真，“你们的道自是对着天道摇尾乞怜，要她为这三界众生牺牲自己，可这样的道，一不能护我心中在意之人平安无虞，二不能许她喜乐无忧，三不能让我与她永世不离——”她厉声呵斥一声，“这样的道，我寻之何用？！”

天火降世，焚烧着被困在火海中的麒麟。麒麟本属火，但红日如今不过一缕残魂，论起对火焰的掌控能力，远远不如芜浣。烈火焚身之苦，即便是火麒麟，也一样无法承受。

红日的魂体渐渐黯淡下去，直至再也无法阻挡芜浣引来的天火，他有些无力，语气中却满是怒意：“魔气？”他敏锐地感受到了芜浣灵力中的一丝魔气，怒声斥责道，“芜浣！枉费殿下如此看重你，让小殿下收你入朝圣殿！枉费我家神尊送你下界教化仙族！你竟然与魔族为伍！你对得起他们吗？！”

结界笼住了所有的魔气，一丝一毫都没有漏出。芜浣的目光淡漠，似在看一个已死之人：“你懂什么？”她并不多说自己为了助主神复生吃了多少苦，只是抬头望一望这仿若被火焰烧红了一片的天际，“你看看如今的三界，我已是至尊。再不需她为这三界做任何牺牲。我自可以护着她，无论她要什么，我都可以给她。我会让她成为这三界之中，最幸福的存在。”

“可这是她想要的吗？”红日不知道芜浣究竟为何执迷，他看着已经隐隐魔化的芜浣，尚有些痛心，“你擅自为她做了决定，根本不曾问过殿下是不是愿意！”

“不。”芜浣轻轻摇头，“红日，你错了。”她当然知道她想要什么——她亲口说过的，若有来世，便不愿再做玉照，只愿做明夕。

芜浣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个自私的人，她不愿为这三界众生的未来考虑，她只想不顾一切地豁出一切去，让她最在乎的这个人，得到她想要得到的自由。

右手缓缓抬起，芜浣颇有些悲悯地看着红日：“闲话不必再说。红日，看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我会给你个痛快的。”

漫天火焰中，红日不甘地闭上了眼睛，他已然准备赴死。芜浣成了魔，修为与日俱增，她再也不是当初那只初入朝圣殿，战战兢兢、修为低下的五品彩凤了。

天火落至面前，倏然，消散于天际。

有雪花簌簌，自空中飘落，渐渐变多，逐渐覆盖了这一方天地，将所有的火焰尽数熄灭。天地之间，只余了这满目的白。

有人在芜浣身后轻轻叹息，竟叫她一时泪流满面。她说：“阿浣。”

再度叹息，她又唤她：“阿浣啊……”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逸兴横素襟，无时不招寻。

那人素衣白裳，一如当初。

她抬眼望一望飘雪的天空，缓缓伸出手去，接住了那一片飘落的雪花。她孤身一人，携一身孤寂，似能冰冻住这世间的温情。

纵然知道景曦就是她，可芜浣也已经六万年不曾见过她了。

她动了动唇，未语泪先流。满腔的话语都堵在了喉间，她凑到她的面前，侧脸贴上她的手心，一如六万年前那般，对她依赖、顺从：“大殿下……”午夜梦回之际，生死混沌之间，我无有一刻不曾在思念你。这六万年来，若非想着你，想着景曦便是你，我如何撑得下去？

可景曦便是景曦，她是你，却也不是你。

有的时候，芜浣真的会觉得景曦不是玉照。

主神玉照心怀苍生、大爱无疆，她守护着三界中的每一个人，她永远冷静自持、永远强大、无所不能；而天宫四公主景曦，既无足以匹配上神命格的修为，亦无匡扶三界、寻求大道的愿景。

她们是如此的不同。

将芜浣所有的迷茫和执拗尽收眼底，玉照蹲下身子，与芜浣平视。望着那双将她视作毕生信仰的眸子，她叹息一声，终是道：“阿浣，执念太深，你迟早会伤了你自己的。”

芜浣仰着头，依恋地抓着她的裙摆，一如六万年前。在她面前，芜浣纵为天后，纵为三界至尊，也一样顺服、无害。她靠着玉照的肩，轻声道：“我不在乎。”

世人求仙问道，不过追寻本心。

而我这一生，见过世态炎凉、人情冷暖，毕生所求的道，不过一个你。

我愿为我的妄念葬身，九死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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窈窈的话：

玉照苏醒进度：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