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挨打

“啪啦——”

铜镜面前的首饰盒子被狠狠扔到地上，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镜中倒映出西陵雪樱愤怒的神色，脸绷得紧紧的，眼睛像挟带着闪电的乌云，狠狠地瞪着地上散落的首饰盒，忽然又像是没发泄够似的，拿起一把桃木梳子用力折断摔在地上。

沐蝶曦弯腰蹲下伸手把地上摔碎的东西一点点捡起来，无奈的叹了口气，仿佛一个大姐姐般安抚震怒中的西陵雪樱，“二小姐，别气坏了身子，您为了大小姐这般生气不值得。”

西陵雪樱冷笑连连，原本就没什么笑容的脸更是阴云密布，一双眸子十分阴鸷，“她算个什么东西！每天用一副可怜无辜的神色愚弄别人，看着本小姐都觉得恶心！”

“是是是，大小姐确实过分了些，可二小姐您也不必为此动怒，毕竟，她若是看到你这般生气定会幸灾乐祸。”

“哼，她现在指不定就躲在一边偷着得意呢。”

西陵雪樱满面讥讽，她只要想到今天在街上暝王为西陵黛薇而训斥她，还那么生气，心里便像是被酸醋浸泡了一般委屈难受，唇瓣紧紧一抿，她不禁用力攥住了拳头。

她却丝毫没有认识到是自己对西陵黛薇不敬在先，而理亏的应该是自己，黛薇不过是正当反击，只是固执地认为黛薇虚伪恶毒，教唆东方曜来训斥自己！也完全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听着沐蝶曦那些蜜糖一般隐藏的十分好的花言巧语，西陵雪樱自然是喜欢听好话的。完全相信了这个所谓善良的“知心大姐姐”的话。

“嘶……”

手心猛地刺痛，疼得西陵雪樱倒抽一口凉气，她摊开手心看去，原来刚才过于冲动折断木梳，手心被一根木刺扎住，她的脸顿时紧起来。

“别动！”

眼看西陵雪樱就要用另一只手拔出木刺，沐蝶曦连忙喊了一声，然后快速从柜子上找出绣花针紧忙上前拿过她的手，低着头小心翼翼的帮她把木刺轻轻挑出来，轻声道：“木刺不能直接拔，那样会留下疤痕，奴婢用绣花针一点点儿给您挑出来就没事了，二小姐您忍着点，可能会有些疼。

沐蝶曦不愧是演戏的高手，其担心的样子让人无法相信是装出来的，演技高超，无人能及。一颦一笑皆体现出温婉善良可人，蒙骗了涉世未深的西陵雪樱。

西陵雪樱怔怔望着面前这个小心翼翼为自己挑刺的少女，心下突然间像是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一种复杂的情绪自眼底溢出来，她生下来就是西陵家族二小姐，说白了也只是个庶女而已，得不到多少重视，娘亲生性怯懦，从小便教导她不要惹是生非，没事不要离开院落，更不能去招惹大小姐和大娘她们，一开始她不懂，后来她才明白娘亲是自私！

西陵雪樱从小，因为她觉得读好书父亲就会喜欢自己，自己也能给娘亲争光，所以她小时候常常跟西陵黛薇作对，甚至会为打压黛薇而得到父亲重视！

但是后来她才明白，娘亲不想让她惹事而连累到她，不想让自己与西陵黛薇争宠，更不想让自己变的出色！

因为她说，一个庶女没必要做到最好。

庶女呵……

她原来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庶女而已。

娘亲胆小懦弱，从来不为她争取过什么，父亲很少来这个院落，就算来了也只是陪娘亲过夜，看也不看她一眼，所谓的父爱母爱，她从小就得到的很少，整个西陵府眼里只有他们亲切和人的大小姐西陵黛薇，谁也不知后院还有个默默无闻的二小姐西陵雪樱，久而久之，她变得越来越冰冷，小小年纪便不和任何人亲近，就连娘亲都走不进她的内心。

然而，此时一个身份卑微的丫鬟竟如此关心她？

要说不感动，那绝对是假的，只不过西陵雪樱习惯了冷着脸，也不善表达感情，就那么愣愣的望着沐蝶曦干净秀丽的小脸，她甚至觉得，西陵黛薇虚伪做作的善良跟沐蝶曦一比，沐蝶曦更为可亲心善。

想到沐蝶曦身上被西陵黛薇留下的鞭痕，西陵雪樱目光一冷，西陵黛薇迟早为她所做的付出代价！

沐蝶曦轻轻为她处理好手心，最后在她手心抹上了一层药膏，一边吹着一边道：“疼吗？抹上药膏后几日便可恢复如初，女儿家家最在意便是瑕疵，所以二小姐不用担心会留下疤痕。”

西陵雪樱摇摇头，“没事。”就算留下疤痕又怎样？反正没人会心疼她，没人会在意这个。

沐蝶曦见她神色黯然，于是对着她笑了笑：“二小姐您就别胡思乱想了，今日之事就当梦一场让它过去吧，没必要为这事郁闷了，还不如早早忘记，管他什么暝王。旁人不了解二小姐的好，蝶曦了解便是。”

“你了解？你了解我什么？”

西陵雪樱不禁自嘲，连她自己都不了解自己，别人凭什么这样说？

“二小姐渴望被认可不是么？”

此话一出，西陵雪樱就像触电了似的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像是隐藏多年的秘密一下子被揭开了一样，当即恼怒道：“你胡说什么？”

“二小姐莫要生气，奴婢绝对没有讽刺您的意思，因为奴婢很了解您的心里感受，小时候，奴婢也曾渴望被亲人重视，可惜……”

“可惜什么？”

听到这里，西陵雪樱莫名不那么恼怒了，她对沐蝶曦的身世疑惑起来。

“可惜……蝶曦从小就没了爹爹，只有相依为命的娘亲，无奈娘亲生性懦弱，身不由己，自顾不暇，蝶曦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的，到后来，蝶曦索性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要说这沐蝶曦编瞎话的能力真是一流，随口就编出一段凄惨的身世，骗得西陵雪樱团团转。

沐蝶曦缓缓垂下眼帘，一滴晶莹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她瘦小的身子此时看来弱不禁风，垂落的头发挡住她半边脸，只露出半边忧伤的眉目，西陵雪樱动了动嘴唇，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来。

眼前这个少女无疑是可怜的，自己比起她来还算好一些，也许是同病相怜吧，西陵雪樱的心渐渐软化，对沐蝶曦的防备和排斥不知不觉消失了很多。

她伸手主动牵起了沐蝶曦小手，笨拙地说了一句，“别哭了，很难看。”

“扑哧……”

沐蝶曦破涕而笑，伸手把垂下的头发拢在耳边，看着雪樱，“二小姐，没有人哭起来是好看的。”

西陵雪樱一愣，随即也笑了，她却没发现沐蝶曦眼底一闪而过的嘲弄。果然啊，这么轻易就骗过了她，看来这西陵家族里的两个小姐也并不是那么聪明，大小姐天真，二小姐愚蠢，她做起这些来还真是不费吹灰之力，看来，她很快就能完成主子交给她的任务了！

“果然是主仆情深啊！”

只听一道嘲讽的声音传来，沐蝶曦和西陵雪樱惊讶地回头，南菀晴冷淡地向她们走来，意味深长的扫了眼沐蝶曦，然后径直都到了西陵雪樱面前，二话不说，一巴掌便重重打在她的脸上。

“啪！”

“二小姐！”

看着西陵雪樱被打的偏过了头，沐蝶曦惊呼一声，不可置信瞪大双眸。

西陵雪樱没有动，一直维持被打姿势，紧接着，听到南菀晴冰冷声音，“西陵雪樱你听着，以后你离黛薇远点，若有下次你对你姐姐不敬，休怪大娘狠心，你要知道，黛薇将来是要做凌王妃的人，你在街上不顾人们笑话故意找茬不说，甚至还牵上了西陵家族，你难道不知老爷有多动怒？大娘这一巴掌是要打醒你，以后再也不能做糊涂事，不然老爷若是迁怒下来，大娘也保不住你！”

“大夫人，二小姐没有找茬，您不应该怪罪……”

“你算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给我滚开！”

原本南菀晴就看沐蝶曦不顺眼，可这个小贱人竟然还在这里瞎搀和，真是怎么看怎么讨厌！

“蝶曦，你退下。”

西陵雪樱不想看着沐蝶曦受连累，于是深吸了口气，扭过脸来直视南菀晴的眼睛，“大娘，您打我这一巴掌不要紧，但雪樱并没有做错，大姐既然是未来凌王妃，可却和暝王在一起？这若是传出去恐怕直接影响到西陵家族的名誉，大娘，雪樱做的有错么？我只是想要大姐考虑清楚不要走上歪路而已。”

“歪路？”

南菀晴怒极反笑，围着她打量一圈，眯起眼睛冷哼一声，“黛薇是什么人整个奥菲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若硬是给你大姐按上莫须有罪名，你觉得我会同意？雪樱啊，不是大娘说你，你的嫉妒心能不能别那么重？毕竟你和黛薇是血亲姐妹，难道看到你姐姐出了事你才高兴吗？”

西陵雪樱缓缓垂下头，掩住了目光中的恨意，是的，她就想看着西陵黛薇名誉扫地，就想看着她最后落得狗屁都不是的地步，只有这样，她在心底受了这么多年的怨气和不公平待遇方能得到解脱！

更何况，今天若不是因为西陵黛薇，她也不至于落到被暝王讨厌的地步！都是这个贱人！害得自己在心上人面前丢脸！一想到东方曜那冰冷至极的目光和厌恶的语气，西陵雪樱简直难以接受！这一切都是西陵黛薇造成的！

沐蝶曦咬着唇，苦苦哀求道：“大夫人……”

“贱婢休要插嘴！”

未等沐蝶曦说完，南菀晴一个冷厉眼刀便扫了过来，吓得沐蝶曦一哆嗦，肩膀一抽，默默地低下了头。这个该死的大夫人真是可恶！屡次侮辱她，她真想将她撕成两半！

南菀晴轻蔑地瞪了一眼沐蝶曦。就凭一个卑贱的丫鬟也敢在她面前玩心机？真是自取其辱！要知道，她年轻时候不知用了多少手段，像她这样的都不够看。接着她又把目光落在低着头的西陵雪樱身上。

面前这个少女不过十一二岁，心机却已这般深沉，再加上沐蝶曦这个心机卑劣的贱人，只怕日后对心地纯善的黛薇是个很大的祸害，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今日便给她些苦头尝尝，也好让她记住这次教训。

“雪樱，你去给黛薇赔个不是，这件事大娘也就不追究了，老爷那里，大娘自会给你说情。”

西陵雪樱抬起头，目光坚定，身子挺得笔直：“我没有错，为何要向那个贱人道歉？”

“你说什么？”

南菀晴顿时愤怒瞪她，心下却早已料到这丫头会这么说，从小她便十分倔强，南菀晴吃定她不会认错，“大娘再给你一次机会，去向黛薇赔礼道歉，不然……你知道你父亲震怒的后果。”

“我、没、错！”

西陵雪樱还是那样倔强，没有半点妥协，斩钉截铁地回答。她认定没错就是没错，更何况要让她和西陵黛薇道歉？做梦！

“好，好，好！西陵雪樱，翅膀硬了是吧？不是大娘不给你机会，而是你如此不知好歹，莲姿……掌嘴！”

“是。”

随着南菀晴一声令下，身后的莲姿来到了西陵雪樱面前，眼底划过一丝怜悯，大夫人的手段谁都知道，今日这场刑罚她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唉，谁叫她如此倔强，太不识时务了呢？

西陵雪樱顿时一怒，瞪着莲姿，“你敢！本小姐……”

“啪！”

只听响亮的巴掌声，西陵雪樱白皙的脸上顿时出现了一个红红的巴掌印，打得她头都偏了过去。对不住了，二小姐，没办法，我也是奉命行事，大夫人根本不可能轻易放过你的，谁叫你太倔了呢？

“二小姐！你们不要打二小姐！”

沐蝶曦满脸惊慌，飞快跑上前，上演一出苦情悲惨戏码，扶住了西陵雪樱，身子却不动声色地尽量距离她远一点，生怕莲姿给她一巴掌。

“我没错！”

西陵雪樱依旧不肯松口，俨然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狠狠地瞪着南菀晴，满脸愤懑。倔强地捂着半边肿得高高的脸，咬紧牙关就是不认错。南菀晴给了莲姿一个眼色，紧接着，莲姿再度扬起巴掌，重重打了下去。

“啪！”

不敢违抗南菀晴的意思，所以莲姿这一巴掌打的十分用力，在西陵雪樱抬起头之前，又是一巴掌落下。

西陵雪樱死活不肯认错，莲姿在大夫人的暗示下一下接着一下的打过去，很快，西陵雪樱的脸便肿的高高的，嘴角甚至溢出了丝丝鲜血，她紧闭着唇，神情没有半分悔意。

“求求你们不要再打二小姐了，放过她吧……”

沐蝶曦装作不敢上前，苦苦哀求，全然一副为主子着想的好丫鬟模样，情真意切让人很是感动，演戏的逼真程度让人望尘莫及。

然而，在谁也看不到的角度，沐蝶曦低下头，眼底满是得意的阴毒，她忍不住窃笑。对西陵雪樱的遭遇，心里无动于衷。西陵雪樱不管被打多少下都跟她没半毛钱关系。反而打的越狠，西陵雪樱的恨意正中她下怀！

整个房间都充满了巴掌声，过了一会儿，西陵雪樱一下子倒在了地上，毕竟是个小孩子，身体根本受不了成年女子的毒打，见状，南菀晴意示莲姿停下，让她站到自己身后，南菀晴看着被打的满脸红肿的雪樱，叹了口气，装作无奈说道：“雪樱，你这都是何苦呢？大娘也不忍心惩罚你，可你这番作为实在是惹怒了老爷，若大娘不这般对待你，老爷会用更残忍方式惩罚你，不仅如此，甚至还会连累到你娘，雪樱，你忍心看到你娘受苦么？”

西陵雪樱虽然倒在了地上，但她的脑子还是很清楚的，嘴巴动了动，艰难而又坚定地吐出三个字：“我……没……错……”

南菀晴神色一冷，心下讥笑，好一个倔强的丫头，她心道，若是再打下去这丫头的脸怕是要毁了，事情绝对不能闹大，今天这般惩罚，相信日后她就算不害怕也会忌惮三分。

“也罢，既然你这般不思悔改，大娘也管不了你，就让老爷亲自来教导你吧，莲姿，我们走。”

南菀晴冷冷一甩袖，毫不犹豫的离开了这里。

看着南菀晴离去的背影，沐蝶曦眼珠子一转，又想出一个恶毒的办法。眼底闪过精光，又是盘算一番，面上却快速地跑到西陵雪樱身边，连忙将她扶起。满脸心疼，泣不成声：“二小姐……你没事吧！呜呜……她们好狠的心！二小姐您别怕……奴婢给您请大夫医治……呜呜呜……大小姐也太过分了……回来就向老爷告状……不然老爷……”

“你说什么？！”

西陵雪樱猛地抓住沐蝶曦手臂，脸上火辣辣地刺痛着，勉强仰首看着她，这副狰狞样子把沐蝶曦吓得激灵一下，结结巴巴地说，“是……是……是大小姐向老爷告状……”

看吧，这明摆着的诬陷，明明是自己做的，非要安插到黛薇的头上，扣这顶莫须有的帽子。

西陵雪樱死死攥着拳头，面色铁青，狰狞扭曲，从牙缝里狠狠挤出几个字：“西陵黛薇，我发誓这辈子和你势不两立！不死不休！”说完，脸又抽痛了一下，疼得她倒抽一口凉气，脸上的汹涌恨意越发浓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