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是一株茉莉,我愿你做我的园丁。——题记
一阵花香从办公室微敞的门外飘入,麦格手一抖,茶壶摔在地上,裂成了碎片。桃红色的花纹分割开来,原本美丽的花纹成了四分五裂的瓷片,咧着嘴破碎不全地笑着,尖锐的边似要扎破麦格的心。
她默念了一句咒语,举起手臂潇洒地一挥,想把茶壶碎片拼成完整的模样;却不料又是一阵茉莉馨香,她心跳过了半拍,然后看见悬在半空的茶壶又碎在了地上……成了粉末……
麦格咬起下嘴唇,这是她很少做的动作。她叹了口气,接着将手松开,把魔杖平放在桌面上。
今天是又不能了,看来。
她微微起身,似乎要去关门,却又苦笑着坐回了椅子上。真是的,想那么多干嘛呢。没有学生会为她送花的,没有人会费心去为她将花保鲜,没有人会将花香传到她门前。更何况,没有学生知道她最喜欢的是茉莉花。
没有人……那么这一定不是真花。除了花,那么只能是无意中熬制的魔药了。
可是……
魔药也不错……
啊。
麦格的眼前立刻完整而清晰地呈现出那个人的模样。
那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啊。黑色的长发飘飘,身着深色的长袍,飘逸如同天神下凡;黑色深邃的双眸,像两潭平静的湖水望不到底;鹰一般的钩鼻,鼻梁挺立,还有那微抿的唇,威严中透着一丝霸气和冷静;修长而苍白的十指,总沾染着魔药的气息。他有条不紊地向坩埚中加入一味又一味草药,是那么的沉稳、有序、有力,轻轻用玻璃棒搅拌魔药,静静地、不言语地、一丝不苟地用满意的眼神望着坩埚中熬制好的药品。
是他了……就是他。西弗勒斯·斯内普,魔药教授,斯莱特林的院长,以冷酷、苛刻和冷漠无情在霍格沃茨出名。
麦格的心砰砰跳起来,脸上晕出一抹淡淡的粉红。
哦,斯内普……
怎么说呢,麦格内心纠结着。她已经在霍格沃茨教书了三十年左右,五十岁高龄的她自己觉得自己已经远离了那些青少年的热血澎湃——当她看到某些六年级的学生在走廊中“秘密地”搂搂抱抱的时候,她总是嗤之以鼻地将他们粗鲁地分开。
但是为什么现在自己会有这样的反应呢?
这不对,这不应该,这不正常,这不符合她的身份和年龄,她现在早该成熟的心境!
但奇怪的是,麦格却没有感到羞耻或心浮气躁。
一种她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感觉从脚尖蔓延到了心脏,随着血液的流动散到了全身:一种舒爽的凉凉的感觉,一种令人兴奋不已面红耳赤的感觉,令人心中如蝴蝶飞舞一般的感觉。
是什么感觉?麦格双眼盯着天花板发呆。
时光似乎倒流……
那时那小子还是一年级(这里指哈利·波特一年级),麦格在年终师生大会时走上领奖台,在三个学院的教授面前走过了一遍,与他们依次握手,互相致辞祝福,像往年一样。当然,斯内普脸上是那种石怪一样的难看的扭曲的笑容。
但当她的手碰到他的手时,一阵电流传遍她的全身。
两双眼对上了。黑眼对棕眼。麦格觉得斯内普的眼神深不可测,宁静而没有任何一丝波澜。
一秒钟后她松开了手,但那种感觉自那时开始便一直在她心中被遗忘的某一角落存在着——存在着。
又过一年,她和斯内普没有过多的接触,因为她一直在思考那是什么感觉。
又是一年,她好像知道了答案……不,但它不可能是真的,不可能是真的……她不愿意承认它,坚决不愿意承认它,好像遗忘它久了,它自己便会凭空消失一样……
一年之后,她那次听说波特从墓地回来,便赶向邓布利多办公室,中途却意外碰上了他。就是他,她没有错,那黑色的气场是不会有错的啊。他们一起肩靠肩赶向办公室。
麦格现在想起那次都是一身冷汗。幸好她在教书的三十年内练出了一身掩盖心情,带上冷漠得天衣无缝的面具的本领……不然那次,她或许会,会会会会——
不,她使劲甩甩头,不会的,别想了,这不是没有发生么。
今年,现在,她已经在凤凰社见过他无数次了。那明知极度危险却仍然要去的态度,表情的坚毅与眼中流露出的奋不顾身的神情令她私下里着迷。而每次,每次他拂袖而出的时候,她好像都能闻到一丝茉莉的清香飘到她身边,萦绕着,萦绕着……
多希望他的奋不顾身是为了自己呀,麦格痴痴地想道。
西弗勒斯……她在心中默念他的名字。严厉的新定义,冷酷的代名词。
什么嘛,那些在她心里都只是不值一提的微小瑕疵。
西弗勒斯,你知道么?
我喜欢茉莉花香。
麦格起身,抓起魔杖,急急地向办公室外走去。冷漠的表面下,她的情感在喷涌。
两个同学在走廊旁的空教室里悄悄拥抱,麦格刚张开嘴想呵斥他们,却又没有。她不露声色地悄悄走了过去。
她不知道自己要走向哪里,她也不想去思考,只是任凭她的脚步声轻响在教学楼中。拐过那熟悉的弯道,上了一层台阶,她漫不经心地抬起头,看看自己在哪里。
这一看,她瞬间僵住了。
什么运气啊,麦格,她默默诅咒着。
斯内普正低着头站在邓布利多办公室门口,听到声响,他受惊般转过身。黑色的长袍在风中飘起,围绕在他身边,像一只雄鹰在展开翅膀准备搏击长空。
两人的眼光又一次对上了。
麦格刹那想变出个地缝钻进去,但她控制住自己的冲动,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声:“斯内普教授,下午好。”
有那么几秒钟,一种沉重的令人窒息的沉默散开来,占据了他们俩之间的空间,麦格和斯内普互相僵持着。
终于,斯内普回话了。
“麦格教授,很高兴见到您。”他说。
他的眼帘垂了下去,切断了两人的眼神交流。他的声音中有一种难以掩饰的微小颤抖,麦格敏锐的听觉捕捉到了这一点。
为什么?她不知道。
“您有何贵干?”她微微一牵嘴角,给他一个没有表情的笑。
“我刚在和校长谈事。”斯内普的声音平淡无情,隐晦而含蓄,“那您呢?”
“我只是——”麦格绞尽脑汁地想为自己编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来——呃——来和他讨论一些关于格兰芬多的事。”
“难为您了,”斯内普冷冷地道,“每天费尽心思为那帮熊孩子着想。”
麦格回瞪了他一眼:“也对不起您了,但我得尽快进去,麻烦让一下。”她真实的想法是,不能再和他待在一起了。不然也许……她脑中嗡了一下,救命。希望没有机会可以让对方用摄神取念。她伸出一只手,闪避过斯内普,握住了门把手。正想拧,她的手腕上出现了一丝苍白。
麦格一惊,缓缓低头。
斯内普的左手握在她的腕上。
“请放开我,教授。”她强作冷静道,虽然一阵熟悉的电流又闪遍了全身。
斯内普一怔,却没有照办:“麦格教授,您现在不能进去。”他的声音仍然是冷冷的、淡淡的,“校长正在处理一些个人的事情……”
麦格呆在原地不动,忽一阵热血袭上脑颅,她怒吼一声:“西弗勒斯·斯内普!你以为你是谁!”
话音刚落,她使劲一甩右臂。斯内普的袍袖猛地往后一滑,苍白的皮肤露了出来。而在他的左臂上,有个什么黑色的条纹十分显眼……
麦格僵住了。
死一般的寂静。
斯内普如一头被困的雄狮,缓缓地一步步向后退去。他慢慢将右手松开,魔杖“啪啦”掉在地上,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他将右手举起横在身前,左手紧紧地缩在怀中。
麦格闪电般掏出魔杖直指斯内普心口!
她的手抖得厉害,心不受控制地狂跳着,似乎要蹦出她的胸口。
“听我解释,麦格。”斯内普的长发垂下来盖住了他的眼睛的一半,他的声音明显在拼命地保持冷静,“这不是真的——它不是真的——它只是一个标记——”
“詹姆斯。莉莉。”她悄声道,声音在颤抖,“你一直恨他们,不是么?!”
“不,”斯内普的眼眸快速收缩,“他们的遇害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邓布利多在处理一些个人的事情,是么?”麦格的话语轻轻的,凝含着不可一世的怒火的前奏,“你又用什么障眼法了,斯内普,去蒙蔽他的双眼和心智?!”
“我可以解释,麦格。”斯内普的右手在不受控制地战栗,“我没有武器——”
“天知道黑魔王教了你们什么不用魔杖的魔咒!”她叫了出来,让死亡威胁紧接着滑过舌尖,她的声调又颤抖着低了下来,“你提醒了我,斯内普。我现在立刻马上便可以杀了你。我不会被任何人或魔咒阻止的。”
说出这句话,她一愣。
她不知道,在自己内心的最最深处,到底敢不敢杀掉这个带有她憎恨入骨的黑魔标记的男人。
“密室是你打开的,”她继续道,“诅咒了格兰芬多的找球手(哈利)的球也是你干的。三强争霸赛中,是你放入了那个食死徒……你,你就是那个忠实的仆人,你一手导致了伏地魔的重生!”
这时候,她知道,自己应该说出那个代表着死亡的五个字了。
但她却像哑巴了似的,硬是怎么都脱不了口也下不了决心。
斯内普再一次开口:“麦格,我——”
她闭上眼,一咬牙,凄厉地尖叫了一声:“钻心剜骨!!”
对面传来一声惨叫,然后便是惨烈的凄惨的男人的尖叫声。那尖叫中包含着无边无际的痛苦,极度的、无法想象的痛楚,对麦格来说,它就像一把燃着熊熊烈火的毒刃,每一次斯内普惨叫,它都狠狠地刺入她的心脏,血淋淋地啃噬着她的魂魄!
她真的没有拿反魔杖么?!麦格感觉自己的口鼻都被封住了,她要逃脱——要逃脱——不然,她会窒息的——
她逼迫自己睁开眼,眼前的一幕让她差一点失去理智:
斯内普的长发凌乱不堪,双手青筋暴起,在苍白如雪的皮肤上格外触目惊心。他的眼睛惊恐地睁大着如铜铃一般,里面有猩红的血色的火焰在燃烧,凡人难以想象的痛楚将他的五官扭曲成一副狰狞恐怖的恶魔般的面孔。她看着他摇摇晃晃双膝一软,扑通便歪在了一边,向她跪了下来;他的背匍匐着,双手疯狂在地板上抓出一道又一道划痕;他的嘴边溢出了混着血色的白沫。
接着,他双眼一翻,尖叫声戛然而止,晕倒在了地面上。
麦格只觉得自己双腿一软,跌在了地上,接着好像被什么拽入了一个黑暗的深渊。
她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当麦格醒来的时候,她隐隐约约看到了一副镶金的半月形眼镜悬在上空,以及一双闪光的天蓝色眼睛。
她迷迷糊糊地想:这谁啊这……
一道闪电划过她混沌的脑海,她立刻弹了起来:“邓布利多教授!”
邓布利多背过身去,没有回答。
麦格打量着周围:她正躺在一张灰色的大床上,魔杖架在床头柜上的杖架上,略显得有些短小;右前方的小桌子上放置着一个被盖住的相框,而墙上只挂着一个有门那么大的邓布利多画像,正在饶有兴趣地挠着鼻尖。这个房间的壁纸上布满了奇怪的花纹,好像是一只只三角形的眼睛。
“米勒娃。”邓布利多开口了。他沉重的声音中含着一种不可捉摸的情调。
麦格站了起来,将双手叠放在背后,像做错了事的小孩子等待大人教训一样忐忑不安。
“是不是你攻击了西弗勒斯。”他痛心道。
麦格沉默着没有吭声。
“为什么。”他重重地吐出了这几个字。
“他——”麦格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手臂上有——”
“黑魔标记。”邓布利多在麦格惊讶的眼神注视下开始踱步,“米勒娃,我知道!我知道他有伏地魔的印记!是我命令他去的!”他痛心着,“你不知道当一个高贵的人卑躬屈膝在黑魔王脚下叫他主人,求他给他纯洁的灵魂铭刻上极度耻辱黑暗的一辈子去不掉的印记的痛苦!那是二十个钻心剜骨咒也无法完成的!”他终于转过身来,X光线似的眼神直直盯入麦格的眼睛,“但是,他这么做了!他已经做得足够!不需要你再这样对他!”
麦格全身都战栗起来,好像被什么控制了一样,撒腿飞奔了出去。
什么叫“这样对他”?!
她怎样对他了?!
她绕过走廊,绕过拐角,慌慌忙忙跑下楼梯。
邓布利多是不是有什么偏见?!
她是不是疯了?!
她像一头盲眼的狮子般穿过操场,直奔教学楼。
她莫名其妙地上来,莫名其妙地遇到了他,莫名其妙地用了不可饶恕咒?!
又被邓布利多批评教育了一顿?!
他清白么到底?!
她两三步夺上楼,在走廊中像被鬼追着一样疯跑。
答案是什么?!
怎么回事?!
我在想什么?!她想。
麦格扯开了办公室的门,冲了进去,踢关了门。她瘫坐在桌后的椅子上,双手抱着头。
慢慢地,慢慢地,她心中的谜团渐渐解开,她也渐渐平静下来。
答案已经水落石出了诶……
她知道,说出来会好受一些,所以她决定悄悄说出来。
“西弗勒斯……”
“我不知道为什么……”
“但我……”
“我……”
“我爱……”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