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文远（1）

　　第一章。

　　国子监乃是大燕最高学府，向来只招十四岁到十九岁出身名门贵族的男弟子。

　　当朝最优秀的夫子博士全都聚集在国子监。

　　然而，前任祭酒辞任后，由年轻有为的司业晏云之暂代管理之职，一改崇尚辞赋的浮浅之风，重经义，重时务。

　　＊＊＊

　　春日，阴天，已是下了很长时间的雨。

　　汴京城被浸泡在水气里，约摸有十来天没有见到太阳了。

　　国子监里。

　　一个用厚厚两层蓑衣把自己裹得像个鱼篓一般的身影伸出苍老的手来，颤颤悠悠地推开了门。

　　一解衣带，两件蓑衣间夹层里的水哗哗啦啦洒了一地，更像是打翻了的鱼篓，只可惜没有鱼。

　　老博士冯默，须发花白，到底上了年纪，被冰冷的雨水泡得全身都冻僵了。

　　又如古墓里刚爬出来的僵尸般颤颤悠悠往火炉边围着的人群走。

　　冯默哆嗦着嘴感慨了句，“天杀的，这么大的雨。”

　　火炉边的几个人早到一些，已经把外衣脱下来，陆陆续续烤干了。

　　冯博士凑近火炉，忧国忧民地叹息，“我说，晏云之定下的新规，简直就是胡闹。”

　　“唉。”

　　旁边的人更用力地叹了口气，“还能怎么办，前任祭酒辞任，晏云之虽是代为管理，也是祭酒，这改革定下的新规矩，圣上现在也是挺同意的。”

　　“可这规矩礼法……唉，乱套，全乱了套。这么改革，老天有眼都看不过去了，你看这惊雷暴雨的……哎哟哎哟。”

　　最后这句是因为一激动上前一步，衣服撩到了火上，险些先行被收走一步。

　　晏云之改革的第一条：允许世家女子入学。

　　＊＊＊

　　这雨来的突然，杂役们现烧了火炉给博士们送去了，还没送到教室来。

　　教室的回廊上，苏苏打了个喷嚏。

　　她缩着脖子，有点发抖。

　　虽然是和别人一样的宽袍缓带大袖儒衫。

　　可她那只有女子才有的凹凸身形，还是欲盖弥彰地显露无疑。

　　苏苏揭下斗篷帽子，用手帕擦拭着鬓角被雨水淋湿的地方。

　　雨越来越大，苏苏看到远处有清俊男子朝这边走过来。

　　当男子近在眼前时，苏苏微微颔首打招呼。

　　细细的雨丝打在她的脸上，有些冷。

　　苏苏抬起头，看着那张俊美的脸。

　　卓文远的手上捧着一只做工精致的暖手炉。

　　他的视线，落在苏苏身上，唇角轻勾，

　　“这个给你。”

　　暖手炉放进苏苏手里，她用两只手把它揣了起来，还挺暖和。

　　“你是……苏家的小姐？”

　　“谢卓公子，我正是苏家的女儿。”

　　他看着她带笑的眼，也笑了笑。

　　卓文远本就生得俊美，挑眉一笑，桃花眼角就漾出了几分风流暧昧。

　　“进去吧。”

　　“好。”

　　苏苏点了点头。

　　国子监以“天地玄黄”分班，他们这些新生，多被分在黄班。

　　而，卓文远主动从天班跑到了黄班。

　　教室里全是模样俊俏，锦衣华服的少年公子，如今清一色地变成了落汤鸡，在各自的座位上面目狰狞，不分青红皂白地甩着被打湿的书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