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错（四）

然而，车中伸出的一把看似平平无奇的折扇，却挡住了这鞭的威势。

蝶连忙收鞭，锐目直盯被掀开了盖的马车。

只见从马车中缓缓步出一个文雅书生，他满面清雅的笑容，右手纸扇不住地点着另一只手的手心。如果不是这般混乱局面，看他的派头，简直会以为他是身在花园中赏花，下一刻就要吟出几句诗呢。

书生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畏缩的身影，那是一名上了年纪的男人，脸孔因为恐惧皱成一团，紧紧抓着书生的衣袖，似乎生怕他抛弃自己。珦一眼认出，那个老人就是他们此行的目标——郑献。

郑献虽然行动上十分依赖那个书生，嘴上却丝毫不讨饶：“高高高高燕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些人是什么人？你你你不把事情解释清楚，休怪我上书参你！”

被称作高燕旗的书生朗笑道：“郑大人不必忧心，待一切结束后高某自会如实相告。不过……”他把扇子指向珦一行，“眼下还是先脱离困境吧。”

珦心下一沉，高燕旗这名字，她有所耳闻，似乎是东厂……东厂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可局势不容她多想，高燕旗的出现，似乎令护卫们士气大振，高燕旗拍了拍手，他们就自行排好了阵型，将郑献及高燕旗护在中间。令珦更加震惊的是，之前被她以淬了毒的金针所扎之人，竟都慢悠悠地站起来，加入同伴们列队。

“耐毒……”珦喃喃道，只能说不愧是皇帝手下利刃，东厂出产的侍卫到底有不少长处在身。

高燕旗盈盈笑着看过来，似乎有无限信心。

珦开始犹豫起来，眼下这情形，是否撤退更好？她跟她的学生们，所用攻击之术大都还是毒，而眼下已被证明效用甚低，虽然霞的攻击手段依据自身特性做了调整，但其根基也是金针之术，蝶的暗器也自不必提，都不是正面对抗时合适的手法。可目标明显已有所警觉，此次刺杀不成，以后想必会更加困难。难道要任务就此失败？

退还是不退？珦的额头冒出细密汗珠。

蝶拍了拍珦的肩安抚她，放声说道：“不知东厂厂公在此，此番却是我们冒昧了。”

高燕旗笑着说：“无妨，本来就是在下主动叨扰，所求不过诸位真面目而已。如今心愿已了，开心还来不及，怎么会在意呢？”

“倒是不知厂公如何发现我们的，可愿详谈？”

“吹嘘自己的事，在下是从不羞于去做的。只是……”高燕旗用扇子挑起一根几乎微不可见的金属细丝，“谈话中偷袭可非君子所为。”

霞面色铁青。无数次的训练和行动，令他们配合起来亲密无间、仿佛一人，是以蝶一开口，霞就明白了她的意图。眼下既然正面对抗颇有风险，便要想法子把自己的优势利用起来。转移注意伺机偷袭再合适不过，却被此人识破了。

事已至此，一不做二不休，霞索性横下一条心，从腰间拉出无数缠绕银丝，一股脑向前倾泻而去。

霞是珦的学生，原本按理应当学习的是她的毒术和医术，这项学习却因为“搞不清”和“费脑子”而无疾而终。珦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这名学生可说是天资聪颖，却于医理一门全然不通，说不定有些人生来就是如此，就是单对某一行无法领会。

于是，在与蝶商量后，她们决定让霞换一种战术。珦传她金针之术，再教给她基本的人体命门，再结合蝶的暗器，就可以将金针作为纯粹的攻击武器使用。然而霞的聪慧又有些出乎她们的预料，她自己拜托钲替她打造了一套丝线，用以系在金针上而使其用起来更加灵活，而且由于丝线自身的韧度和锐利，霞也开发了一套束缚和绞杀的法子。在毒术不起作用的现在，霞的攻击手段无疑是最优解。

然而事与愿违，霞发现，这东厂的人也非省油的灯。且不说高燕旗一个人就不紧不慢地将自己的攻击一一拦下，其余东厂人等反应过来后也缠住珦她们不放，局面颇有胶着之势。霞有些着慌，手下出现破绽，被高燕旗拦胸狠击了一扇。

“呜！”这文士模样的家伙，下手竟颇有力道！霞感到胸口仿佛挨了一大锤般剧痛无比，喉中血气上涌，不由俯下身。

高燕旗轻点手中折扇，叹气道：“我明明已经跟你们表达了并无战意，怎么就不能好好说话呢……哎？”

放眼望去，远处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