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快看！下雪了！

　　晚秋一入，冬天也快要来了。

　　天气太过严寒，傅青书也跟着懒散起来，天已明亮，此刻还未起身。

　　三个小孩站在外廊下晨练，寒气逼人，秋风瑟瑟，桃林中的子叶悉数凋零，没了枝叶的阻挡，一股风吹的人直打颤。

　　无悔双手合十对准嘴唇哈了会儿热气，十指相扣搓了搓，闷闷不乐的道:“我快冷死了。”

言罢，又倒吸了一口凉气，双手抱臂互相揉搓，试图缓解寒气入体的凉意。

　　无怨虽感寒冷，但未曾抱怨，遂出言调诓她，“你越是抱怨就越冷。”

　　无悔“哼”了一声，似有不悦，但是破天荒地没有反驳她，而是突发奇想的开口道:“你知道师尊是从哪儿弄的糖吗？”

　　无怨懒得搭理她，于是言简意赅的道:“不知道。”

　　无悔嘴角撇了一下，眼球翻动，像是对她翻了一个白眼儿，感觉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转而用手肘捅了一下身旁的沈长清，“师弟你知道吗？”

　　沈长清显然怔住了，一时哑口无言，略顿片刻，不慌不忙的道:“我也不知道。”

　 问了二人，二人都不知晓，无心道好生无趣。只得放弃了这个问题，自顾自的开始冥思深想，心中猜想师尊是从哪儿弄的糖？

　　话说从集市回来的那一天傅青书本来打算自己悄悄溜回来，谁知走到山门碰上两个守山弟子，身着白衣校服，靠在两旁石壁上偏头打盹，其中一个睡的极沉，另一个还存有一丝清醒，频频垂头，似小鸡啄米，一手抱剑，一手执于腰间，即使睡的迷糊仍不忘守山之意。

　　傅青书本就不忍吵醒他们，也不想被他俩发现自己，深谙自己小心一点就一定不会被发现，心中还来不及暗自窃喜，正抬脚经过两人身边，一时没注意，足靴踩到脚下的枯枝烂叶，只收听到“咔嚓”一声。

不好，要被发现了！

傅青书整个人都傻了，一时怔忡，竟忘了下一步动作。

谁知这二人反应极为敏锐，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洞悉察觉到，傅青书还是被发现了。

　　那时正是天黑时分，任凭别人设想，也不会想到会有谁下山逛集市然后晚上偷摸的溜回来，正何况是守山弟子。

　　二人对他拔剑相向，一时未曾认出他，还以为他是某位长老门下的弟子，耐不住山上苦闷无趣，白日里偷溜下山，一时玩心大发，没了节制，又怕自家师尊责骂，想要趁夜深人静之际偷摸回来。

　　二人睡意全无，脸上朦胧初醒的困意一扫而过，风驰电掣的提剑质问他，“你是哪家的弟子？！叫什么名字？！为何会在深夜里四处游荡？！”

傅青书骤然停住，僵在了原地，故作镇定的缓缓侧身，脸上尴尬的扯出一抹微笑，一时哑口无言，想着要不要直接跑路。

　　见他回首，其中一位守山弟子视察片刻，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骤然睁大了双眼，茫然失措的抱拳作揖，很有眼力见的对他低头行礼，“问……问傅长老安！”

傅青书猛然止住了身下的动向，不动声色的将自己迈出的脚偷偷挪回原地，表情极为僵硬，于是打了个哈哈，口不择言道:“啊……没错，是我。”

　 二人听罢，极为惶恐，不敢抬头瞧他。

　守山弟子二人无解的是，堂堂一个长老下山也就罢了，为何偏偏要趁天黑的时候溜回来，更诡异的是，傅长老身后还背着一个奇异的袋子，这幅德行任谁看了都以为他是不轨之人，更别说还是在夜里被发现。

　　傅青书轻咳一声，正了正色，抬手让他二人抬头。

　　二人这才抬首，也不敢直视他，语气不似方才那般不逊，带了几分恭敬，为首一人诚挚的道:“傅长老……”

　　“嘘～”

　　傅青书出口打断他，抬手将食指对准自己的薄唇，示意他噤声。

　　随即，俩人都识趣的闭了嘴，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傅青书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两颗糖，鬼使神差的放了入他二人的掌心，不多不少，正好一人一颗，傅青书又立马抬腕横在自己颈间，来回划拉几下，做了个类似于砍头的动作，告诉他们两个已经被他收买了，如果敢将今夜的事情泄露出去，那就杀无赦！！！

　　莫名得了糖的两位弟子霎时懵在原地，一时半会儿不知如何是好，犹豫半天，还是打算说点什么的时候，却看见傅青书跟脚底抹油似的，一溜烟的跑没影了。

＊＊＊＊

　 日头晒上房梁，傅青书这才施施然起身，简单的洗漱过后，用了早点，拾掇好后，懒散的将自己挪到窗边，修长光滑的手指搁在窗口上，手掌白皙，指头却显红润，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窗寇，掌心却仔细的感受到了镂花雕刻的纹路。

　　窗外时不时有无悔的嗔怪声，傅青书不觉吵闹，偶尔在一旁观望三个小孩儿，心感甚是有趣。

　　小孩儿隔他不是很远，略一旁听，感觉三人都在说话，但是就是听不清在说些什么，细听的话，就能听见无悔声如洪钟的嗓门硬生生的盖过了身边的两人，然后很是清晰的传入他的耳中，直击耳膜的那种程度。傅青书不由的心疼无怨和沈长清三秒。

　　眼看就要入冬了，微风很是肆意，不比以往的风气，一股冷风直往衣领里窜，面上的碎发被吹的凌乱，身感寒冷，红润的指间被冻的发紫，感到手指上有一丝凉意拂过，目光下移，一朵晶莹剔透的霜花落在了手背上，顷刻间，失了颜色，化了水滴，融入了肌肤。

　　“快看！下雪了！”

　　傅青书听到了无悔的叫声，目光循着响动，移向窗外，目光所及之处，天空混沌初开，满天飞雪迎风飘扬，桃林很快被覆盖上一层茶白色的薄被。

　　不知为何，傅青书心中却生出一种客居他乡的惆怅之感，整个人说不出的烦躁不安。

　　“无怨你看！我接到霜花了！”

　　廊芜下的无悔高兴的手舞足蹈，喜滋滋跟她分享。

　　无怨难得没有出口反讽她，遇上这场飞雪，连平日的言语和情绪都没有了。

　　“真是好看。”无悔丌自打量，说完，还不依不饶的双手捧给她看。

“你快看嘛～再不看，都快化了。”

　　无怨本欲让她自个好好欣赏，谁知她还没完没了的，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不该搭理她，忍了半晌，直接啐了她一句，“你多大了？还玩这个。”

　　无悔气的直接扔掉了手中的霜花，然后开始破口大骂。

　　傅青书在一旁看的起劲儿，心中的烦闷一扫而过，连自己什么时候笑了都不知道。

　　外廊下的沈长清见到这场飞雪，脸上一如既往地平静，却不由自主抬手接住这场突如其来的霜花，这些冻手冻脚的霜花像是生了人气，很是乖巧的飞落入他的掌心中，不一会儿便化成了雪水。

　　沈长清低头注视着，抬首将目光瞥向了窗边那处，瞳仁出倒映出一抹高挑的身影，倚在窗边，脸上乏着笑意，在这寒冷刺骨的飞雪中宛如初春的太阳，氤氲了时光。

　　不经意间，二人目光相对，瞳仁中互相有着对方的身影，眼底的波纹却看不清。

　　四目相对，却相对无言，这让傅青书生出一种惺惺相惜的错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