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婚期只有三天的时候,陈胭又见到了祁扬，这个她曾经暗恋过的男人，两人还发生了一场不太愉快的交谈。
那天陈胭从医院回家,正巧撞见了在肿瘤科实习的祁扬,他穿着白大褂，单手插兜，相貌和从前一样俊朗。
他叫住了陈胭，眉宇褶皱里藏着愁绪。
两人久未碰面，祁扬开口寒暄第一句话不是“好久不见”，而是“陈胭,听说你要结婚了”。
他们站在住院楼下的夜色里，风在两人身上缠绕。祁扬说那句话的时候,语气非常的不可置信。
陈胭没否认，点头说是。
“我是要结婚了。”
祁扬哽了片刻：“你们认识不过一个多月,怎么这么快就决定结婚了？”
陈胭怔了下，不知作何回答，她思忖片刻,最终还是说了实话。
“我妈希望我找个人结婚，我也需要一段看似完美的婚姻来交差。”她违心地讲起陈月红给她洗脑的那些话,“并且,他家世好样貌好工作也好，和他结婚有什么不好吗？”祁扬眉头皱得更深，甚至有些无语：“就因为这个原因，你就要这么草率地把自己给嫁了？”
陈胭面无表情：“还能因为什么原因？”
这就是压在陈胭身上最让她窒息也最挣脱不掉的原因。
祁扬挑挑眉，突然问：“那你觉得我家世样貌工作怎么样？”
陈胭一头雾水，有些不理解他问这句话的意思。
虽然客观来说，他的条件在婚恋市场也算优秀,医护之家，家境殷实，学历样貌都不错。
陈胭点头：“挺好。”
她说着话锋一转：“但你问我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想要我夸你？”
“不是——”祁扬拖长语调，继续说，“我的意思是如果你非要用一段婚姻来交差，为什么不考虑我呢？”
陈胭越发疑惑了。“你到底什么意思？”
祁扬看着她，看了非常久的时间，然后收敛了话里的轻浮，认真开口：“陈胭，你别和他结婚了，你跟我结婚吧。”
“跟我结婚吧。我们从小就认识，知根知底的，跟我结婚总比跟个认识不过一个月的陌生人好吧？”
他将话说出口，有些忐忑，又觉得刚刚在陈胭面前姿态有些太低了，故意端了些架子补充：“并且你以前不是还喜欢过我吗？我也没有想要结婚的人，不如……”
陈胭沉默了。
祁扬小心翼翼瞟了她一眼，但陈胭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祁扬又收回了视线，琢磨不透她的想法。
这段沉默大概持续了五分钟，才被陈胭的一声冷笑终结。
“祁扬，你把你自己当成什么？救世主？你把我又当成什么？你觉得你可以拯救我是吗？”
陈胭一连串的问句打得祁扬招架不住。
“不不不……不是……”意识到陈胭生气，祁扬慌乱了，话都说得结结巴巴，“我不是……不是那个意思……”陈胭面色言语皆冷：“那你什么意思？”
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祁扬伸手狠拍了一下额头，又颔首深吸气，最终咬牙切齿说道：“陈胭，我才发现你真的很会折磨我。”
陈胭眸眼促狭，依旧没理会祁扬的意思。
她和祁扬好像永远都这样，脑回路从来就没一致过，以至于思想撞不到一起，讲话也话不投机。
并且高中毕业后，陈胭和祁扬就鲜有联系了，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也是寥寥几语后就匆匆分别。
折磨他，从何说起？
但祁扬絮絮叨叨、前言不搭后语着，又像回味又像控诉，控诉以前的陈胭有多恶劣有多可恶。
“吵架吵不赢，你就开始尖叫，叫得我耳膜都快裂了，打架打不赢，你就开始用你的指甲抓我，你多狠毒啊，哪里都不抓，偏偏只抓脸，抓的红印子那么长一条，我被我妈骂了好几天……”
“后来你爸妈离婚了，你突然像变了一个人，装成乖乖女，装得可像了，成绩好就算了，还见人就打招呼问好，伯伯好阿姨好，伯伯阿姨你们吃饭没？装什么懂事嘴甜呢，街坊邻里都拿我和你对比，说我顽劣不堪，说你听话懂礼，你装什么？你是什么德行我不清楚吗？你知不知道我当时有多讨厌你？我看到你就烦！”他说着开始苦笑：“初中高中的时候，我发现你竟然喜欢我，所以我故意惹你生气，我就喜欢看你被我气得跳脚的样子，不管我怎样惹你，只要我给你个台阶，朝你招招手，你好像都会过来，而我，就好像拿捏住了你的把柄一样乐此不疲。”
祁扬垂着头：“直到有一天我惹你生气，再朝你招手，你却不过来了。”
他停顿了片刻，有些沮丧地开口：“那次在烤肉店遇到之后，我就常常梦到你，很奇怪，陈胭，真的很奇怪，我明明喜欢娇蛮的懂我的会向我撒娇的女孩，而不是你这种类型的，为什么听到你要结婚的消息，我会那样难受呢？”
“陈胭，我后来想，一直以来我应该都是喜欢你的，只不过当初太幼稚，不成熟，也压根分不清喜恶。”
祁扬说完，像放下心上巨石一般如释重负，他凝视陈胭，目光很专注，非常专注。
他似乎从未这样专注地看过一个女人。
“陈胭，既然我们都互相喜欢过，既然你需要一段婚姻来交差，为什么不选择和我结婚呢？”
祁扬掷地有声。
这番长篇大论如果放到陈胭十八岁，她可能还会被祁扬轻而易举感动，可惜，她现在都二十四了。
当局者迷，一旦不当局了，就像长了一双火眼金睛，什么问题都能看得透透彻彻。陈胭摇摇头，一字一顿：“祁扬，我觉得一直以来，你都没喜欢过我。”
“如果你喜欢我，你不会在明知我喜欢你的情况下让我去给你要其他女孩的社交账号，如果你喜欢我，你不会在和我约好一起去北京念大学的同时又和其他女孩做约定，如果你喜欢我，你不会在这期间交往了数不清的女友，祁扬，你压根就不喜欢我，我觉得你难受，不过只是因为不甘心而已。”
只是不甘心一个曾经甘愿被他掌控的人如今潇洒脱离他的手掌。
祁扬语塞了，他还想反驳，却又发现自己无从反驳。
陈胭顺势反问：“祁扬，你确定你真的想和我结婚吗？我压根不是你喜欢的类型，我不娇不懂你更加不会同你撒娇，你心甘情愿和我这样的人结婚乃至度过一生吗？”
不等祁扬说话，陈胭又自顾自说了下去：“你不会的，就算你现在心甘情愿，等过段时间你也会厌烦的，到时候遇到懂你又爱和你撒娇的人，你应该会毫不犹豫出轨吧。”
“你这样爱新鲜感的人，就算是你喜欢的类型，你的喜欢也维持不了多久，更别提我了，我妈最害怕我走上和她一样的路，我和你结婚，难道不是复刻她的路吗？”
许是她的话不留情面又一针见血，祁扬就好像被她开膛破肚挖出心脏仔细端详了一般，以至于听完这些话恼羞成怒吼道：“陈胭，我不想眼睁睁看你跳进火坑，没想到你是这么看我的，在你眼里，我祁扬有这么不堪吗？”
陈胭没讲话了，她不想和祁扬说下去，更不想和他争辩。
如果说和李正铭结婚是跳入一个未知火坑的话，那同祁扬结婚，就是跳进一个已知的火坑。二者从本质来说，并没有什么差别。
距离婚期只有两天的时候，陈胭和未来的丈夫李正铭也有一次短暂交流。
那天也是夜晚，李正铭开车送自己回家，两人坐在车上一句话不说，气氛沉闷得可怕。
快到家的时候，陈胭转过来，看着李正铭严肃的侧脸：“问你一个问题。”
“嗯，你问。”他声音冷静自持。
“如果我注定不会爱你，你会后悔现在这么着急和我结婚吗？”
“不会。”
“为什么？”
“不重要。”
他说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不重要？”陈胭疑惑重复一遍，眯了眯眼。
她没有再问下去，也没有心思再问下去。
陈胭将头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一闪而过的霓虹，心里涌不起半点波澜。
……
婚礼当天，陈胭接到了刘耀文的电话。
那时候是早上八点半，陈胭头发凌乱着坐在酒店房间里，化妆师刚给她化完妆。
她看到手机屏幕上疯狂跳动的名字，浑身上下都在止不住地颤抖，她拿手机时颤抖，划过接听键时颤抖，将手机放到耳边是更加颤抖。
手机拿不住，差点掉在地上。
她听到刘耀文扬起的嗓音，兴奋同她分享竞赛时发生的趣事，她听得很认真，非常认真，可如果有人问她那边的刘耀文究竟说了什么？她又什么都说不上来。
挂了电话，陈胭还维持着接电话的姿势，她僵在那里，如同木偶一般，直到听见化妆师的抱怨声：“陈小姐，婚礼快开始了，才化完的妆，你怎么全哭花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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