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比比东的目光总是停留不久,她眉心微动,这是个很容易捕捉的细节,注意到此的千仞雪不觉怔然
天使虽神色不变,但心中难免有些五味杂陈
教皇已经抬步前行
千仞雪默然跟在一旁,因为在短暂的沉默后对方再次开了口
“你在这等很久了?”
这样的语言,真是……
奇怪
教皇蹙眉,她的余光自然可以光顾到身边人一晃而过的木讷,似乎是对自己的问题感到几分不自然,但话音初落,她心上也诚然掠过同样的感觉
毕竟这样的话语从她口中说出来是在是罕见
或许她刚刚应该沉默不言擦肩而过,又或是她们该互相讽刺对方最后不欢而散,貌似这才是正常的出场方式
但教皇并不清楚心中的淡然从何而来,仿佛曾经那厌恶的波澜再未掀起,另一种情绪无声推动着她,本是哽在心海的话出口时便已成了此
不过千仞雪还是承认的出奇地利落,她说她在这里是很久了,星眸一如深海那般沉静,再寻不见半分波澜
教皇神色微动,她喉间没由得有些干,似是酝酿着一句无法出口的语言
二人始终隔着几步的距离
天使了然,既然她来找她,总归不能是劈头盖脸一句“想看看你”,何况这样没出息的话,还是不要说的好
尽管这就是她的本来目的
人总是要违心的,千仞雪知道,但她只是抬了抬眸,声音清淡
“都走到了这里”
“教皇大人不打算请我进去坐坐吗”
比比东余光流转,已忘了眼帘上方微微皱起的眉是先前本就如此,还是因此时心绪渐渐复杂而起
并不灼热的余光在对方身上停留了许久,直至落日埋没在地平线下带过一阵夜风, 微微扬动的金丝划过紫瞳,教皇怔然一瞬,才发觉失神许久了
她没有开口,只是蜷了蜷手指,便无声踏进了刚刚被周身气流推开的宫门
望那有些凛然的背影,天使恍神片刻
无疑,太.…熟悉了
千仞雪眼中的光忽明忽暗,不觉又松了口气,随后跟着踏足了宫门
————
玉轮当空,盘踞于宫闱的那棵老树尽显沧桑,东南风骤起,穿过月光染过濛濛的雾气,静得只剩簌簌叶声,青石路上是一片斑驳
宫前的窗台总有被月光照拂的背影,显得有些不沾凡尘
雪清河负手立在窗棂旁,清秀的眉头微微蹙起,仿佛忆想些许种种,他目光停滞在苍穹之上,掺和着一点空洞,又冥冥生了些复杂
最终面上掠过夜风的温度,他才怔怔回神
“殿下,早些歇息吧,明日还有狩猎大会呢”
“都退下吧”
声色淡淡,雪清河抬手,示意身后的侍女退去,想起明日又是一场王位下的明争暗斗,他心中微沉
这宫室间的亲情,还当真是没一点值得留恋
指腹触碰一阵凉意,自然而然,他轻抚过壁上跟随他多年的佩剑,心中呼出一口气
“小雪…?”
…………
“可惜了,我必须杀了你”
“放心,我会先替你挑一块好地方”
“再披着这副好皮囊活下去”
在这之前,那柄淡泛着淡淡金光的剑已穿过血肉
黑暗吞没前的最后那个画面,利刃在他腹里搅了一圈,对方的神色平静而疯狂,最后化作模糊的半分冷笑
剑上映射出他眸中的清色,现在回想起来,竟也生了种解脱,不恨不悲,这感觉真是奇怪
然后再意外中,神明重新为他捏造了新生
“又要见面了”
雪清河轻吸一口气,室内的灯光在风中熄灭
——本章番外——
*关于想象中母女见面后
………
望着母亲凛然的背影,她心神晃了一下
比比东的眼神深邃起来,微有些抗拒的意味
“大供奉没有跟你提及吗?”
“爷爷有闭关的习惯”
比比东已然没有拒绝的机会
背影后,千仞雪唇旁微微染上丝缕笑意
殿内,深色的天空被窗棱划成几块,颗颗繁星散落在那皎洁的上弦月周围,颇有些许诗意
千仞雪静静坐着,她娴熟地倒了一杯茶,茶盖浮了几浮茶叶末
桌上是比比东给的几沓资料,她并不需要
千仞雪没有再说话,她并不想在作死的边缘徘徊
只是静静目送比比东离开
书房就在里侧,用一面墙隔着,门却没有关上
千仞雪往右边挪了挪,透过墙上的窗口,可以
看到比比东正批着一本一本公文
盯着对方挺直的鼻梁,深邃的艳眸,绛红的唇畔,这近乎完美的侧脸
她手倚着额头,澄澈的蓝眸中只有那人的影子,不由得入了神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
殿外,月光穿过错落有致的树枝,温池上霎时泛起粼粼银辉
比比东出来时才发现,千仞雪已经睡着了,一只手扶着脸,呼吸均匀,睡得很熟
她目光注视久久,最终是鬼使神差的俯身靠近,发现千仞雪的睫毛上翘弯弯的,又细又长,两颊是浅浅的绯红,鼻息间绕着一股淡淡的、好闻的味道
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比比东霎然撇开眼
片刻,仍是抱起她上楼,放在床上
记得上次爬屋檐的事,她也睡了过去
房中熄了灯,没有谁看清,比比东一贯凌厉的眼神,这一刻渐渐柔和起来,甚至连她自己都没发现
――
千仞雪只睡了几个时辰后,就昏昏沉沉醒了过来
她揉了揉额角,视线渐渐清晰
看着窗外漆黑的一片,似乎意识到什么,她再次抬眼环顾四周
这记性,才想起来,自己一时睡着了
不过
比比东竟会将她放在床上,真是…不敢想象
但转头查看两旁时,空无一人―
借着窗台外挂着的琉璃风灯那点光,勉强看的清路
出了屏风后,才发现比比东就在右侧的紫藤椅睡着,换了身紫色的丝绸睡衣,腰间系着一条玉带,一只手倚着头,依然是翘着腿的姿势
千仞雪不觉松了口气,她停在原地须臾,终究是扯了条薄毯,给对方盖好
抬头时,才发现二人距离很近
她向来只见过一袭华服的比比东,甚是威严,当真称得上是女皇陛下
可如今脱去华服,淡颜的模样却让她感到如此特别,或许是她之前从未见过
想起之前只远远地望过她,即便只是半边的韶容雅颜,即便是曾经的恨之入骨,都不得不承认,她的确失神的看了很久
比比东皮肤白皙,出奇的好,尽管不笑,依然是风华绝代,千仞雪蹙眉――她竟如此好看?
“你大抵是不愿我再回来”
透过那双蓝色的眼睛,就像闪烁的星星突然淡下光亮
爱恨,血缘,神位,王权………
她好像……没有选择权
那些虚名都是过去式了,以至于回忆起来都觉得触不可及
发觉自己似乎这样看了她很久
比比东鼻息间有一股淡淡的白檀香,不定期缭绕在唇瓣,她只觉得很好闻,像恶魔在身边低喃细语般引诱着她不断靠近
蓦然,温软的两瓣触及,呼出的气息缭绕在侧,仿佛触电一般,再猛然清醒地拉开距离,两颊泛起红晕而久久不褪,几个呼吸间就手忙脚乱的下了楼
旋即,则没了动静
比比东缓缓睁开眼,凝眉不语,默然片刻后,突然抬手抚了抚鼻尖,方才的温热气息尚还停留,眼眸游离,月光打在晦暗的眸间,仿佛突然多了什么
千仞雪靠在墙旁,氛围顿时沉重,她眉头紧锁,擂鼓般的心跳左右着思绪,左手指腹轻抚了抚唇畔,面上覆着少有的空白神色
她缓过来揉了揉额,呼吸着不属于自己的温热气息,心下骂道当真是疯了
没有了睡意,就着夜色无边,无声离开了比比东的寝宫
夜色幽凉,唯有空中那只剩半弧轮廓的残月,悄悄记下了刚才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