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见人的方式很特别
头一次爬她宫里的墙头，还挺难，但也没得法，若是从正门走，要挨晾
殿门很威风，里屋的装饰却简单的很，檐上的风景也不算好看，但往下看，庭中的修饰又大气不少，玄青的石板路，一棵老树倚墙盘根错节，盘踞在宫闱上
最亮眼还是树旁有一处温池，细水潺潺涓涓，清波澄澈，边上是由玄色的卵石砌成
“原来，她喜欢这样的”
檐下灯火如昼，手腕上的金羽掩饰住了她的气息，千仞雪借着树影望去，眉间又深了几分
――――――
千道流转身去了比比东那
天使藏于暗处，隐隐约约听到一声行礼，檐下就没了动静
“大供奉”
比比东点头示礼，供奉的地位不亚于教皇，这一条是写得清清楚楚的规矩
“天斗潜伏的计策，还待商讨”
“她不愿意？”
比比东淡淡的问了一句
“她年纪尚幼，再等几年，老夫自会安排”
千道流清楚天斗之事事关重大，为了武魂殿的未来考虑，放弃是不可能的，所以他没有完全否决
比比东沉默了片刻，她的教皇位还不稳，若没有众多长老支持，这件事行动不了
“也罢，拿下天斗本就需要再三思量，既然大供奉觉得契机不合，就暂时放一放”
“嗯”
千仞雪垂了几分眼帘，蓝眸在夜色阑珊下也显得晦暗不明
潜伏计划，安排的倒是早
她在檐上看着爷爷就要踏门离去，另一熟悉的背影又出现在视线下方，下意识便是移步想要再看清一些，不想身边的枝叶发出了细细的声响
千仞雪瞳孔遽然一沉，可惜晚了
封号斗罗的察觉力自然敏锐，千道流头循着声音的方向一挥手，动作不大，威力却不小
顿时，一道金色的光流散去，虽然不算猛烈，但她毕竟只是个魂尊，这压力逼迫得她无法再移半步，更别替魂力，只能硬接了
然而下一秒迎来的并不是五脏六腑的吃痛，她眉间再次展开一点愁容，另一股力量与其相撞，摩擦出的气流成放射性向四周迸发，一路横冲直撞将她毫无防备地击落檐顶
风将金丝吹的凌乱
霎时紫光一闪，千仞雪跌落入一怀抱，嘉陵关下的记忆猛然涌现，她心口颤栗，死死地抓紧了衣服
比比东轻皱眉，怀中的人很瘦也很轻，带着些许小孩子特有的奶香气
方才被震得有些不清醒，片刻间，才看清那艳绝人寰的面容，和从前一样，没有任何笑意，但依稀透着昔日的无双风韵，特别是那双绛紫色的艳眸，天使怔然，失神良久
“母亲”
她的声音很淡很轻，没有重量地像是自己无意识下的喃喃自语，却不想飘掠教皇耳畔，成了一场风雨交加的厮杀
比比东眸底又闪过一丝复杂，心中隐隐作痛了瞬然，那异样的感觉又重新闪过，为什么，会有些许熟悉
千仞雪只是懵懂时称呼过她一次“母亲”，她的脸色骤然冷了下来，从那一次起，就几乎没再听见了
没有透过她的眼中再看出从前的厌恶，更无丝毫波动，天使心想大抵是周围动静过大，她没听见罢了
听不见，也好
俯仰一瞬，比比东带着人落地
只是溘然间那道血色的修罗之力好像仍在空中凝聚燃烧，闪白的强光在识海中极速掠过，怀中人不由得颤抖起来，仿佛那日骨碎心焚的痛感恍然还在
“咳咳…咳”
注意到千仞雪神色几番变化，面上的不安之色也愈发明显，教皇眉眼骤然沉下，心中似是有什么在感应着，心口一震，不自觉将手覆上她紧拽衣物的手
“千仞雪！”
“这是我和他生下的女儿”
“不打了，我们回去”
“哈哈哈哈哈是，我是疯子！”
“老师，老师！”
……
意识渐渐模糊，千仞雪只觉得自己掉落入一个死闷的没有地心引力的空间，什么东西在不断拉扯着她，身体失了平衡
眼前的场景不断切换，在瞳中旋转着一圈一圈，四周升起的声音也像在冷风撕裂，恍惚间她紧皱着眉想要甩掉这神识的错乱，却只觉得头越来越沉，仿佛下一秒她就要倒在这里……
“千仞雪，千仞雪……”
不
有人……在呼唤她
熟悉的声音，感受到一股魂力缓缓注入体内，这力量本应与她相斥，只是手腕上的金羽亮了亮，身体与这力量渐渐相融
她努力想睁开眼，却失了身体的控制权，在识海溃散中沉沉睡去
比比东眸间又深了几分，千道流自然也发现了异样，只是抬眼与教皇晦暗的目光相撞，幽幽生出了一点微妙
他眼皮不可抑制的跳了跳，半张着口似是想要解释着他方才没使多少魂力
却又被一个眼神瞥去，后知后觉方才的威压或许的确施得有些过分了，千道流欲要说的话梗在喉间，不觉悻悻闭了口
空气沉凝了须臾，谁也不说话，教皇眼底掠过一丝忧绪，继而成了看不透的复杂，她尚未意识到自己已经这样抱了她很久
怀中人的气息逐渐平稳，比比东望那眉眼出了神，她没由地抬手替她抚去额间的冷汗，却不自觉得将手缓缓下移，略过那已有了几分棱角的面庞
心中的感应蓦然变深，却又在片刻间稍纵即逝
这是
她的孩子
为什么今晚的相见，那点厌恶感却如何也提不起
教皇怔然，神色却在平静中透出几分淡然，目光在牵起一片波澜后又消弥在沉郁的紫色中
殿中分外安静
更深露重，星稀得不见几颗
良久，千道流接过千仞雪
看着他们离开，她也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轻叹一声
“倒还真是处处像他，又处处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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