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心向逍遥,奈何无人知我。
冥府上下都不愿理我,躲我躲得远远的,我就好似那地狱恶鬼。
他们说我是个薄情人,心是块石头,捂不热。
若是从前,我肯定是一酒壶砸过去,可我现在不能,我是冥府孟婆,要守规矩。
这几百年来,王妃也不再像以前那样闹脾气了,对鬼差鬼仆的态度都缓和了不少,唯独对黑无常的那件事情还未释然。
两个人见面都不愿开口说话,气氛极尴尬。
王妃曾偷偷跟我说,其实她对当年的事情感到很愧疚,但是碍于面子,不好意思说出口。
她说,她那时确实是不懂事,现在肠子都悔青了。
说到最后,她希望我替她去跟黑无常说声道歉。
我沅晨向来行事仗义,这种事情……还是算了吧!
本来他们就一直说我是王妃的小跟班,我心里高兴?
想来要不是阎王那个龟孙儿,我能成为孟婆?我肯定还是九重天上那个逍遥爱酒的上仙啊!
我堂堂一个上仙,会是阎王妃的跟班?
好吧,事实证明,我的确是她跟班。
在我拒绝了她之后,她就处处膈应我,居无何,我只好替她去做这窝囊事。
不过,这几百年来倒是让阎王这龟孙儿得了便宜。大概是几千年来终于抱得美人归了吧!
现在湫棠也不纠缠七殿下,一颗心就扑在阎王身上,这可把阎王乐坏了,直接就给冥府上下休假三天。
这可是不可多得的赏赐啊!
我进冥府这么些年来,从来都没有休过假,三天后的鬼混看来是要排满整个冥府了!
趁着休假,我开始了我的副业——酿酒。
说实话,这几千年来,我都没有酿过酒了,也不知道手艺如何。
我专门去了一趟桃源岭,摘了两箩筐子的桃花,临走时,还不忘看了一眼我那小竹屋。
里面的酒早就全没了,也不知道是被哪个混蛋喝光了。
竹屋倒是干干净净,像是经常有人来打扫。
我没管那么多,看了一眼之后就驾云而去。
不曾想,迎面走来了一个故人。
我俩对视一眼,皆愣。
随后他勉强扬起了一个微笑,欲开口说话,我便先行一步。
我这个人最讨厌听废话。
废话说了也无济于事。
回到冥府后,我在古楼酿起了酒,酒香飘满了冥府内外。
也不知是桃花不新鲜,还是手艺不甚精,这酿出来的酒比之前的差了许多。
我酿了四、五坛放在古楼上面储存。话不多说,先开一坛再说。
酒后三巡,我似乎有些醉了,双颊微红,意识有些涣散。
有几个嘴馋的鬼差,闻着酒香,鼻子像是被人牵着往古楼走来,见我正在喝酒,便拉下脸面,向我讨酒喝。
“大人,我这酒可难得的很,就只有那么几壶,你们要是喝了,我可怎么办?”
我故作为难。
说白了,就是我不给。
那几个鬼差瞬间就变了脸,冷冷道:“孟婆,你可知冥规中有一条,鬼差鬼仆不得喝酒,你这可是触犯冥规!”
我闻言,勾唇冷笑:“你以为我会怕?”
那几个鬼差看起来有些震惊,似乎是从来没见过我这个样子。
“既然如此,兄弟几个,咱们一起去告她!”
那个向我讨酒跟他几个兄弟这样说,准备破罐子破摔。
我见他们是认真的,连忙拦住他们,忍痛割爱给了他们一坛桃花醉。
谁知他们还不知足:“孟婆,你这样是不行的啊,一坛怎么够喝?怎么滴也要个三坛吧?”
我听闻后便瞪大了双眼:“我这也就只有四五坛,你一口就要三坛?你这不是来要酒,是来要我的命的吧?”
那几个鬼差也是有眼力见儿的,拿了三坛酒就跑了。
阎王妃此时也来了,她身后跟着阎王。
“十三,你这儿是不是藏了酒啊?闻着好香啊!”
王妃特意往里面瞧了几眼,这意思还不够明显?
“屋里面还有一坛,您要是看得上就拿走吧!”
我摆摆手,就随她去了。
我也深知,今日要是不给她酒,怕是阎王龟孙儿就要因我违反冥规而给我定罪了。
那到头来,酒还得是王妃的。
趁着王妃去拿酒的功夫,阎王龟孙儿跟我闲聊了起来。
“这么些年来,你还没有放下?”
祁枫淡淡的道,语气丝毫不起波澜。
我放下了手中的酒坛,忍俊不禁:“祁枫,这么些年我自然是放下了!我本就是个酒仙,喝酒有什么奇怪的?”
祁枫见状,也并未再说什么。
这是最后那意味深长的一眼,却直视我的内心深处。
他说,我是一个痴儿。
我却笑他无知。
傻瓜,几千年来我心里放不下的是我的真命天子好么!
来当孟婆的时候,明明说我的真命天子快来了,等了几千年了还没来。
要是我人老珠黄了,我那天命天子肯定都看不上我了!
翌日,王妃又拉着西海二公主来冥府做客,五殿下也屁颠屁颠的跟着来了。
王妃直打趣,说五殿下心里想着的都是西海二公主,一刻都不能离开。
要我说啊,王妃就是闲的蛋疼。
天天没事就去串门,人家小两口新婚燕尔,成婚没几日,就被拉来聊天,没准心里都烦的不行。
我这人啊,打小就骨子里贱,自己没有桃花,也见不得这么恩爱的一面。
于是,我偷得半日闲,又去了桃源岭。
虽说昨日已经来过,可这次专门来我这竹屋却又恍若隔世,一股惆怅涌上心头。
我这人啊,打小就骨子里贱,总喜欢一些旧东西,又见不得别人拥有它。
于是,竹屋便在我手上毁于一旦。
这才对嘛!
既然已经放下,那这些不该有的东西也应该消失。
我在桃源岭上一棵桃树上坐了许久,想了许多以前的事情。
我脚一滑,身子直接摔了下去。
我还等着有人来救我,可给我的是一身疼痛。
今时不同往日,也许正像祁枫说的,那人早已放下,只是我至今没有放下而已。
眼前突然一片模糊,混蛋,现在连花叶都敢欺凌我。
我伸手想去拂开,却抹了一手的清泪。
怎么哭了?
真是怪了!
[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