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

在可以自如使用“火种”之力后，为这些人治疗也算不上什么难事了。夏莳望着最后一丝黑烟消散在阳光下，心中不由得一叹：若是能早些拥有这份力量……

但淡淡的伤感没能持续很久，还有更值得她关注的东西。

房间正中的治愈法阵显然为维持这些感染者的健康发挥了重要作用，而它的核心位置放了一片很是眼熟的绿叶。

细想起来，林染最初因为“枯萎”失去对自己力量的控制，陷入噩梦心神不宁时，这还是夏莳用能力变幻出来安抚她的。

夏莳此处见到，不由想起些旧事。

林染（在夏莳的注视中低下头，脸颊微红）唔……总不能真的吃掉了吧。

林染还要替大家谢谢夏莳呢。

夏莳我原以为，你的族人都是鸟类？

林染（环顾四周，对着沉默却目光逐渐热切的人们，略有些难为情）这些——只是和我来自同一个地方。

林染（认真）夏莳如果想认识我的同族，可以带着饼干去学院门口喂它们。

夏莳透过落地窗望见了几只圆滚滚的海鸥，一时无言。

林染把剩下的杨梅分给了几个拉着自己衣角不放的孩子，轻松地笑了笑，穿过人群，来牵夏莳的手。

指尖相碰时她又似乎想起什么，触电般缩回去，怯怯地抬头。

夏莳何时这般小心了，却不像你。

夏莳（伸手）你若愿意……

林染灿烂的笑容让她觉得自己又中了计，但既答应了，也不便松手。

林染（又恢复了一贯的活跃模样）我带你在这里转转吧！

林染（期待地看向她，似乎在等待夸奖）先去图书馆，对不对？

像那只狸花猫，晚餐后还蹭着她撒娇，想求来最后一点鱼汤。

夏莳嗯。

夏莳我确实有些疑惑，要去找找资料。

一路上她听着林染如数家珍地讲起主楼后的小花园、无处不在的猫头鹰雕像、热门拍照地观星台，忍不住开始想象学生时代的林染是什么模样。

那时候她还没有经历黑暗力量的侵蚀，也不必提防藏在暗处的敌人，想必能笑得更开怀。

图书馆单独占据了面向东方的一整座塔楼。夏莳观察着墙上的标识，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

林染是要找什么书呀？

夏莳想了解瑞特菲尔近现代的历史。

林染不假思索地报出一个字母，才反应过来语言上的障碍，快速改口：

林染你的位置向右数五排书架，最顶上一层，贴着“31”号标签的那本就好。是译本。

林染并不官方，所以够客观。

夏莳稍感诧异，想到林染的记忆力与自身能力有关，轻轻点头。这里的书她应该也读了不少，更不该不懂写作才是……这么想着又蹙了眉，却不再多问，只按她说的去寻了那本书。

林染（小声）忘了，夏莳是客人，要泡茶才对……

夏莳听见她跑开的脚步声，深吸一口气，翻开了那本书。

瑞特菲尔作为“三片大陆”中唯一被海洋包围的国家，其历史同样起源于人类获得了超越自然的能力，能够离开岛屿探索和改造世界——即“航海大发现”时期。该国陆地面积相对较小，资源储备有限，早期经济主要依赖进出口贸易，近代以来王室奉行“孤立政策”，但经济和工业技术的发展速度似乎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除本土之外，北海诸岛的实际控制权也属于瑞特菲尔。有研究者称，瑞特菲尔对该地区的统治无异于侵略和殖民，王室否认这一论断，但拒绝公布任何关于人民真实生活情况的官方报告。记者安妮塔·博德在《红色》中记录了自己在当地的见闻，该书在瑞特菲尔被禁止出版，以下为引用：……”

夏莳凝视着那段文字，面无表情。

假如她对于“林染的故乡”推测无误，也完全能理解林染第一次与那位陌生少年相遇，得知对方身份后的情绪波动。

但少年对林染的恨意，在她看来依旧是毫无来由。

夏莳抬眼，想在书架上找那本更详细描述北海诸岛情况的《红色》。

一无所获，这本被禁止出版的书流传范围似乎并不广。这位记者的姓氏“博德”，让她想起今天负责迎接的研究员。或许可以探听一二。

她又向后翻一页，手指摩挲着两行印刷字体间突兀出现的一排手写体。

书写者可能刚习字不久，写得并不流畅，字迹有一种刻意的工整。

文字的内容却蕴涵着力量：

“既然黑夜出自王座，就让光明从坟墓里出来！”

夏莳在心底叹了一声，看见林染端着茶杯过来，明知故问：

夏莳这句的出处？

林染（突然紧张，磕磕绊绊地背起来）嗯，是为纪念一位思想家而作的演说，发表于……

夏莳赞赏地一点头，接过了她手里的白瓷杯。

茶水呈现明亮的橙红色，香气浓郁，竟无半点苦涩，清新中含有近似糖的甜。

夏莳真的加糖，未免画蛇添足了。

林染（耸肩）其实这里的人喝茶会加牛奶和蜂蜜，平时还更甜一点。

林染搭配的点心之类也一样，等有空了我做些咸口的……

夏莳你在这里读过不少书？

林染嗯，不太喜欢上课，所以经常躲到这里。

夏莳在图书馆的书上做笔记可不算好习惯。

林染（眼神飘忽）我没……好吧，我错了，字写得也不好看。

夏莳接下来我要去治疗另一批病人，你只要指给我地点就好，不必陪同。

林染欸？

林染（微微一怔，很快又唇角上扬）夏莳不用担心我和那个人起冲突的，我已经把他关好啦！

夏莳去休息吧，一路上辛苦了。我还可以应付。

林染仍不愿和她分开，直到一只猫头鹰从门外飞来，落在书架顶上，高傲地瞪视着两人。

猫头鹰口吐人言：“你不能再鸽啦！”

空气一时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