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围

风起时，翩然纷飞的银杏叶为路面铺上一层闪烁的碎金。

林染捡了一片色泽明黄的落叶，兴奋地向夏莳展示。到达洛城的最后一段路上她几乎没怎么休息，但看不出丝毫疲惫的痕迹。

夏莳（神色淡然地接过）南方的香樟是四季常绿。

林染北方的松树也一样。

林染（抬头，仰望秋日的晴空）突然想起了一首诗。

夏莳静静等着听她念“蓝天啊你多么蓝”之类的句子，而她突然面露难堪之色，不安地颤抖了两下，然后从背后抓出几根鸽子羽毛。

夏莳……

林染（左看看右看看，似乎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林染（欲哭无泪）我不是故意要破坏气氛的，但是到了换毛的季节……

夏莳陷入沉思，稍稍回顾了一下照顾小猫的经验：

夏莳那找个地方，我帮你梳毛？

林染（懵）可是、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件事吧！

林染（信誓旦旦）不如夏莳先去找那些人，给我一点处理的时间，我会努力不在他们面前掉毛的！

夏莳没关系，我一个人可以。

林染取出夏莳交给自己保管的锦囊，郑重地递过去，顺势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林染虽然不在身边，我还是会看着夏莳的。

夏莳（心中一动，抽出自己的手，低声回应）知道了，你去吧。

林染迅速地穿过人群，留下夏莳一人站在原地面对那座高耸入云的塔。

若从空中俯瞰，洛城的建筑整体构成了方方正正的形状，有一条中轴线贯穿南北。而不远处的燕塔，就位于这座城市的中心。

作为“协会”在宁国的总部，它也是所有文手目光的中心。

曾有一次，夏莳无限地接近这个中心。但她最终没能得到走进那座塔的机会。

重临故地，此刻她却心如止水。这次不是为了空悬的高位，不是为了反目的故友——

而是为了所有受人蒙蔽的创作者。哪怕那些都只是行色匆匆的过客，也要为他们争这个公道。

入口处的几位守卫也是协会成员，看上去实力都不算弱。他们的职责是核实来者的身份。

夏莳（镇定自若）我早已离开了“协会”，如果一定要什么证明的话……

她将手指探入锦囊，去拿那张要捎给尤思楚的字条，却意外触碰到了一个金属质感的圆片状物品。

夏莳只得将连在一起的两件物品一并拿出。

一枚徽章缀在纸条的末端，在秋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过于刺眼的反光让夏莳下意识地避开了它正面的花纹，只是注意到背面的扣针样式别致，不知要如何打开。

她也恰好错过了那些守卫脸上一闪而过、被强行压抑下的惊愕神情。

“您请。”

不必多费口舌解释来意，夏莳默默收回了纸条和徽章。

如果林染在身边的话，夏莳一定会揪住她追问，为什么突然拿走了那些红绫珠，换上了一枚不太眼熟的徽章。

如果她不能及时赶到……

夏莳摇了摇头，把这种假设赶出了自己的脑海。不知为何，直觉告诉她：林染是可以相信的，事情不会有差错。

于是她按照原先的计划，加入了攀爬高塔的人群。越向上人流越是稀疏，她很快到达了目的地。

协会的习惯没变，依旧是一张圆桌。

桌边的座位不多，应当是只安排了几个分区的主要负责人，还有那位久不露面的总会长。

在场的人见到夏莳，气氛有些微妙。

尤思楚（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语气客套而疏离）不想竟在这里遇见你，是走错了吗？

尤思楚毕竟，这里可是“协会”的地盘。

她的冷嘲热讽很快被另一个人打断。

是来自东北部的分会长，抱着巨剑的少女笑吟吟地向夏莳打招呼，甚至热情地把她按到空位上，用自己的武器给她……削了一个不知道从哪来的苹果。

还不忘抬头怼尤思楚一句：“你瞅啥？”

中部分区的那位还是强撑着笑脸满场劝架，尽管大多数人都把他当成透明。西南分区的负责人只是摆弄着自己的指甲，不慌不忙地坐在一旁看戏，慵懒的表情让夏莳不由得想起林染摸鱼的时候。

他们的相处模式这些年来一直没变过，就好像她从未离开。

就连全国领袖到场时突然沉寂的瞬间，也是一模一样的。

在夏莳的记忆里，这位女子早就有了白发，但最后一次相见时，她还没有变得如此憔悴。

夏莳（忍不住出声确认来人的身份）会长?

？（微微愣神，随即和蔼地一笑）夏莳，我快要不记得你了。

总会长在自己的位置上安静坐下，她的身体状况肉眼可见地虚弱，庄严的神色却丝毫未改。

不过有人选择性地忽视这一点：

尤思楚西北区分会长还没到，我们先开始。

耳边骤然传来裂帛似的挥鞭之声，一个健美的身影从窗户跃入。

“尤思楚，你僭越了。”

那年轻女子转向总会长时也还是怒气未消：“任务交接未完，是下属来迟，但还轮不到她在您之前说话！”

不知是不愿计较，还是无力去计较，对于她的愤怒，后者并没有回应，只是平淡地抬手示意：

？坐吧。

？（咳了一声）既然人已到齐……

尤思楚（指夏莳）这位不先请出去吗？

夏莳正等待着林染拿着作为证物的红绫珠出现，眼见此人又开始纠缠，语气冰冷地回复：

夏莳若无要事，我也不想看见你。

？（温和）我们先开始第一项议程，好么？

？有几位分会长说，有个紧要的任务要向我汇报结果。

尤思楚（漫不经心地敲了敲桌子，似笑非笑）北方又出了乱子不曾?

“别得瑟，指不定是谁惹的事儿呢。”坐在夏莳身边的少女收起剑，把一个木盒放在桌上。

中部和西南部的两位分会长也紧随其后，桌上多出了两个盒子。

最后到场的那位负责人挑了挑眉，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

“原本是不用我拿这么多的，没想到这种事尤思楚你都能忘记。回去可得好好感谢你那可怜的下属。”

尤思楚（眼神有些虚浮，皱眉问道）这都是何物？

夏莳分散出一丝精神力去探测，心中立刻定了下来，嘴角甚至掠过凉薄的笑意。

夏莳红绫珠。

“六十四颗红绫珠出了问题需要召回，全在这里了。”中部地区分会长站起身，公事公办地作起了报告，“我们接到国际协查通报……”

尤思楚（直视着夏莳，不怒反笑）了不起，你是怎么骗了他们——

尤思楚（似乎想起了什么，笑容僵在脸上。）

“内部的物资调动记录都在，这些珠子里也确实是你的力量。”西南分区的会长慢条斯理地开了口，“你要解释吗？”

“快些认了吧，难道你还要我把楼下那几个证人带上来？”西北区分会长不耐烦地将长鞭在手腕上绕了几圈。

？（捻起一颗赤红的圆珠，苍白的面色中隐隐有了怒意。）

夏莳（起身）会长，还有一事，不妨听完再处理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