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难生恨（14）

转眼间，已入深秋。

苏公瑾步履急缓地向丞相府走去，苏卿已卧床不起多日。

“今日父亲情况如何？”苏公瑾正好遇见从房间里出来的舒太医。舒太医叹了口气，缓道：“苏大人情况着实不乐观啊，他身体本就不大好，现如今又为国家操劳过重，积劳成疾。”

苏公瑾听到这消息，宛如五雷轰顶，一时竟说不出什么话来。好久，她才黯然道：“鄙人明白了，舒太医辛苦。”

“哎哎哎，苏姑娘这就见外了，在下也希望苏大人早日好起来。”舒太医又长叹一声，“苏姑娘赶紧进去吧，这秋天气温已经开始转低，您的身子也要好生保养，可别在外边吹太多风了。”

“谢谢舒太医关心，那鄙人就先行一步。”苏公瑾朝他点点头，便急忙走进屋内。

苏卿正闭目养神着，听闻脚步声，缓缓睁眼：“阿瑾。”

“父亲好生休息，累了就睡罢，女儿在旁边陪着。”苏公瑾在他床边凳子上坐下。

“那如何行，我女儿来了，我当然要好好看看，多看一会。”苏卿强撑着起来，忙被苏公瑾按回床上。

“女儿在这里呢，父亲，你不想睡就不睡，怎的还撑起来了。”苏公瑾手忙脚乱道。

苏卿摇摇头，无声地勾了勾嘴角。

父女两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苏卿该是年纪也大了，开始关心起那些日常生活里的鸡零狗碎了。于是聊着聊着，不知怎么就聊到了苏公瑾的终身大事。

“阿瑾，你也成大姑娘了，这些年来可有什么心仪的对象？”苏卿问道。

苏公瑾摇摇头，莞尔：“父亲怎的开始操心这些了。”

“如何不操心？你都老大不小十八的姑娘了，终身大事连个影都见不着。”苏卿深深叹道，“父亲也想看着你身着嫁衣的样子，那样，为父也就可以安心闭眼了。”

“父亲，可别说这种话。您会长命百岁。”苏公瑾不乐意听他这样说话，心里堵得慌，“这几年山河动荡，女儿哪有精力操心自己的事情。”

“有没有精力操心是一回事，可你连个看得上的对象都没有，就……”苏卿突然灵光一闪，“你不会喜欢的是太子殿下罢？”

苏公瑾瞠目结舌。

苏卿自顾自道：“太子殿下一表人才，又才智过人，你天天同他呆在一块，自然看不起别人了……”

“父亲，女儿没有……”苏公瑾试图打断。

“只是阿瑾……帝王家的人喜欢不得啊，他们什么都有，就是没有这个……”苏卿的手戳了戳自己的心口。

苏公瑾摇摇头：“父亲多虑了，女儿怎么可能妄图高攀太子殿下。”

心中却微微一颤，接着有一丝高兴。父亲还是不了解桓闻，桓闻可不是那种没心没肺的人。

不多时，苏卿便没了精力。苏公瑾为他掖好被子，无声地坐在他床头。

看着父亲愈来愈憔悴，苏公瑾着急又无力。她知道，她辅佐好桓闻，就是她能为父亲做的最大的一件事了。

“阿瑾，该走了，宫里来人接了。”陈念妤轻轻敲门道。

“这就来了，阿娘，父亲就辛苦您照顾。女儿不孝，不能亲力亲为了。”苏公瑾随着陈念妤走向大门。

陈念妤苦笑：“你们两，一个比一个爱操劳，得了，你忙你的去。我没什么顾不上来的。”

苏公瑾点头，临上马车前，又回头：“阿娘，天气冷下来了，您也要照顾好自己。”

陈念妤点头：“快走罢，晚了，回去早些休息。”

街上仍旧熙熙攘攘，好不热闹。苏公瑾却觉得，这些热闹，远离自己好久了。

她的生活里好像只剩下了无尽的不顺，以及不知何时是个头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