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难生恨（4）

苏公瑾目瞪口呆地随着桓闻七拐八拐，在藏书阁的某个书架后边，居然别有洞天。

桓闻将她领来，而后小心翼翼地关上了书柜，轻声对苏公瑾道：“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啊。这地方只有你知我知母后知，是她帮忙建起来的。”

苏公瑾闻言颇为头疼，只觉得皇后怕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环顾四周，发现这小地方里放着的书都颇为不正经，全是一些志人志怪小说，总之没什么同学习有关的。

“小阿瑾，你还没回我话呢。”桓闻不依不饶，还用手指戳了一下她的脑袋：“小阿瑾，你是不是有点笨呀？”

苏公瑾长叹一口气保证道：“不会告诉别人的……”她本还想呛他一句“你才笨！”，想想对面的毕竟是太子殿下，还是忍住了。

“那就好！从今往后我们就是有共同秘密的人了，要一辈子保密哦！”桓闻总算满意了，又带着苏公瑾七拐八拐地回到东宫。

从此，苏公瑾在宫里鸡飞狗跳的生活正式开始了。

她本来颇为担心桓闻这不着调的太子在功课方面不上心，结果接连几天陪着他去上书房念书时，发现他都非常用功。她这才放心下来，任由桓闻平日里胡闹了。

“小阿瑾，今日功课抽查完了，我们去玩罢！”苏公瑾本是对他如此不求上进的举动十分无奈的，但几日下来，她已经学会习惯了。不是没劝过桓闻好好读书，只是一劝他他便开始耍无赖，和丞相府里的大狗狗一样颇不好对付。

于是桓闻便拉着她上蹿下跳，掏过鸟窝也折过花。苏公瑾最爱是桓闻带他去骑马，她自幼就喜欢策马奔腾，让她感到很自由。

桓闻甚至还想带她去夜探皇宫。不过那次她的确无语极了，脱口便道：“桓闻！你给我收敛点！”说罢，她忙捂住嘴。她这近墨者确实是黑得太快了。

被斥责的人倒是笑了：“对啊，小阿瑾，你就不该每天板着一张小脸装大人嘛，我们应该真性情一点。”

苏公瑾闻言真是一个头变两个头大，心道：“我原来哪有这臭脾气，不全是被你逼出来的。”于是小手一挥，又板着脸怒道：“要去你自己去。”

桓闻见她这回是真的气得不行，忙好声好气地哄她。

真稀奇，居然还有太子哄一个小书童的故事。苏公瑾想想又乐了，轻易便原谅了桓闻，又小大人地想他不过是同我一样的小孩罢了。

从今往后，苏公瑾在与桓闻的斗争中越斗越黑，原来那个总板着脸沉默寡言的小女孩逐渐变成了一个操心的“小老妈子”。

这样的日子太过惬意，苏公瑾都快要忘记了这里是最危险，最变化莫测的地方。

那日桓闻被皇上传去，她留在东宫等她回来。眼见着时间差不多，她正准备去为他温一壶茶——此时已值冬日，她想着桓闻回来的时候能暖暖身子。

却见东宫来了客人，她定睛一瞧，是三皇子桓乐。

她一下警觉起来，三皇子与太子殿下颇不对付，这已经是众人皆知的事情。今日桓乐找上门来，恐怕来者不善。

“参见三皇子殿下。”苏公瑾停下去温茶的脚步，毕恭毕敬地向桓乐行礼。

桓乐已是十五岁的少年，颇有城府。此刻笑眯眯的，不知道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

“小瑾不必多礼。”桓乐冲她笑道，她无端有些发毛。桓乐接着问到：“小瑾在阿闻这里，可过得惯？”

“太子殿下待人周到，鄙人自然是没什么过不惯的。”苏公瑾回以一笑，暗暗揣测他的心思。

桓乐摆了摆手：“待人周到？呵，看来你是不知道我皇弟的真面貌了。”

苏公瑾暗自嘀咕，什么狗屁不知真面貌，她已经快被桓闻的真面貌折腾疯了。但这明面上万万不可讲出来，于是她便只得保持沉默。

桓乐又笑起来：“罢了，就不同小瑾绕圈子了。小瑾，一直在桓闻手下，你将来能有什么前途呢？你博学多识懂礼数，却天天同我那不长进的皇弟泡在一起。老实说，我确实不知道他将来能不能坐稳这个位置。你看今日，他不就被皇上叫去了吗？”

苏公瑾猛的抬头望向他，她万万想不到桓乐会说出这番话：“三皇子这话有失偏颇了，这话万不能再对别人说，我就当刚刚听了狗屁。太子殿下今日被叫去你我都不清楚是为何，三皇子还是不要揣测君心。”

桓乐被明里暗里骂了一番，倒也不恼：“小瑾还挺维护他嘛……小瑾真是一片忠心，和在下倒是真的很合得来，我可没有同你打趣，小瑾，未来你若跟他定少不了腥风血雨。同我，我可以保你一辈子平安幸福。”

苏公瑾冷笑一声：“倒还要谢谢殿下赏识鄙人了，可惜鄙人见识浅薄，确实是帮不了殿下什么。殿下若没有什么事，便请回罢。”

桓乐咯咯笑起来，笑得苏公瑾毛骨悚然的。他这才似乎有了些恼意，收起了那些伪装，冷着脸道：“桓闻可真会带你，把你带得和他一般不知礼数。我是君你是臣，只要我愿，我在这呆上一宿都没问题。”

“你还真要我说大白话么？你真以为桓闻很好相处？醒醒吧小瑾，我们个个兄弟里，就他城府最深，否则怎么能当上太子？你将来不过只会是他的一枚棋子，我却是会真心待你，带你和我一起成就千秋大业。”

这段话直接给苏公瑾吓了个激灵，什么棋子什么真心，让她第一次在这里感到了彻骨寒意。她来之前不是没想过自己会变成如同棋子一般的存在，她那时候觉得，就算真成了棋子也毫无怨言，因为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为了辅佐太子。可是与桓闻的相处中，她不觉得她是一枚棋子，她感到自己确实是真真切切的人。

她不愿相信桓乐的话，却在心里又有一个小小的声音：“万一呢？万一桓闻真的都是在装着对我好呢？”

桓乐见她久久不开口，倒也不急，在东宫里转悠转悠。

苏公瑾在这长久的拉扯中倒是回了一些魂，她想，即使桓闻确乎是在骗她，她也只能认了，除了失望也只能失望，因为这是父亲的嘱托，她必须辅佐桓闻直至属于桓闻的盛世建成。

这般想着，她便开口，只是感觉还有些发颤：“三皇子请回罢，今日鄙人可以当您没来过，鄙人什么也没听见，您什么也没说。”

桓乐闻言，失望地摇了摇头：“小瑾，你真的是个榆木脑袋。我们成不了盟友，就只能做将来的敌人了。”语落，他快步离开东宫，许是气的吧。

苏公瑾却在他走后久久难以回神，她心中如同被什么东西梗塞住一般，呼吸都快要难以为继。她失魂落魄地走出东宫，边走边想：“若是桓闻真真在骗我，这偌大的皇宫里，居然真就没有一个真心待我的人了？”一会又想：“桓乐那家伙就是在骗人，苏公瑾，你在心神不定什么，桓乐就希望你们之间有间隙！”两厢矛盾之下，她居然已经在桓闻的小秘密基地里蜷成一团了。

这厢，桓闻回到东宫，却寻不见了苏公瑾的身影，他大惊失色。询问了东宫里的仆人，仆人告诉他桓乐到访的全过程——苏公瑾只说了当她没听见，可没说仆人没听见。桓闻一听，气得小脸煞白，心里骂着这猪狗不如的家伙妖言惑众，一边又着急去寻找苏公瑾。

突然，心中灵光乍现，他快步走出东宫，向藏书阁走去。

“我就知道你在这。”桓闻裹着一身风雪冲进小秘密基地，苏公瑾闻声抬头，神色还有些迷茫。

桓闻匆忙靠近苏公瑾，飞快说道：“你不会真信了那狗屁玩意说的狗屁话吧？他那张嘴里从来吐不出一个真字，什么狗屁我没有真心对你，难道这世上只有他一个人有真心？”

急急说完，他喘息片刻，又缓声下来：“我怎么会把你当做棋子，你是我挚友，我并肩而行的伙伴，我早就把你当家人看了。”

“我知道……我只是很怕。”苏公瑾本来一点也不觉得委屈，只是有些难受罢了。此刻他这样急忙来找她，急忙同她解释的样子，却突然让她委屈起来。“我就怕你长大以后混蛋，忘了真情，真把我当做棋子了。”

桓闻连忙举起双手：“姑奶奶你可别污蔑在下啊，我怎么会是这种狼心狗肺的玩意儿。”

说罢又拉起苏公瑾的手，将自己的小拇指同她的缠绕在一起：“我向你保证，我永远会真心待你，护你周全，一同迎来我们的盛世太平。”

“那说好了。”苏公瑾感觉自己好像女土匪，强拉着别人给自己一个承诺。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74柒肆哇这章写着写着就快3000了，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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