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夜风高,太子殿下便这么一身新嫁衣,坐上了大红花喜轿。
扶摇与南风领着一队武官相送,西洲提灯送小萤归家。
行至半途,两人听见一声嘹亮狼嗥。
小萤肉眼可见一僵。
西洲想是她害怕,温声道,“姐姐别怕,我身手很不错。”
这句苍白的安慰没有起效。
因为才走了十余步,小萤停住了步子。
“姐姐,怎么了?有什么情况吗?”西洲随之停下,一手扶刀,戒备着周围。
“小道长,我们回去吧。”小萤说。
“小萤姐姐,扶摇他们身手都很好的,像这样——” 西洲以为她担忧扶摇一行人,一打响指,指尖放出一道明亮火光,“不在话下啦。”
“他们是去除鬼的。我们就先回家吧。”西洲重新将手握上刀柄。
小萤的眼睛里映着那团火,带上一点热烈的温度,并未随之熄灭而沉寂。
她摇摇头,“我相信那几位道长。”
“只是我记得小彭头说,今天要去与君山,要是和鬼部郎撞上……”
“可是他们划破姐姐的裙子,还欺负姐姐。”少年首次打断她的话,语气颇有些质问意味,“这样的人,让他们去死不好吗?”
他时时刻刻都含着一缕笑的眼睛冷下来,就有了某种魔力,让小萤放空思绪,一幕幕回忆闪过。
小萤耳边响起那句“丑八怪”。
小彭头饱含恶意的“玩笑”。
他们怎么不去死呢?
小萤眼前浮现出一条浅绿色裙子。
让她狼狈不堪的新衣。
他们为什么不去死呢?
难堪、愤怒、恐惧、厌恶、羞耻……
如潮水淹没心脏,扼紧喉舌。
将她裹挟进缚网。
小萤不自觉呼吸急促。
然而,她想起昨日晚间,落日余晖里,她收到一件外袍。
它布料柔软,做工精细,轻轻松松遮起她不值钱的困窘。
而现在,外袍的主人问她,为什么不让始作俑者去死。
可他们……应该去死吗?
他们的行为已经罪无可恕了吗?
好像也不是。
杀人放火了吗?作奸犯科了吗?
似乎没有。
“小萤姐姐,他们只是地痞流氓罢了。欺软怕硬就要有踢到铁板的觉悟。”西洲说。
这话无端透出股冷漠,把小萤拖回现实。
小萤绞着袖口,垂下眼。
一阵凉风吹过,路旁枝叶耳鬓厮磨,道出“娑娑”低语,惊起鸟雀飞离。
少女笑了一下,轻轻道,“小道长,我们回去吧。”
“他们只是地痞流氓而已。”她重复。
“他们确实可恨,但是如果就这么让他们去死,我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不能接受这样的自己。
我不能和我讨厌的人一样烂。
小萤心说。
但是,是有区别的。你选择了旁观他们自寻死路,其实无可非厚。毕竟没有人有资格让受害者原谅。也不是你送他们去死。
西洲看着她明亮的眼睛,也笑了,“小萤姐姐,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我们走吧!”小萤不由自主绽开笑容。
“固所愿也。”
于是二人转身,重新走上漆黑而崎岖的来路。
去而复返。
作者2024.04.05更
作者西洲视角里,善良、有原则的小萤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