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番外三：春日宴

国际机场戒备森严。手持对讲机的警察比比皆是，车顶闪烁着警灯的警车一辆挨一辆。

　　出入机场的旅客们猜测，今天准有外国国家元首的专机降落。

　　一部分人却觉得奇怪，停机坪没有一辆外交部的轿车。文化部的汽车却足足开来了八辆，一字排开停在阳光下。

　　一架身上涂着耀眼航徽的巨型喷气式专机降落在跑道上，机身在克服了强大的惯性后缓缓朝停机坪驶来，活像一艘巡洋舰进港。

　　警察们的表情立即进入紧张状态。

　　专机刚刚停稳，警察们呼啦一下就将飞机包围了，他们一个挨一个地背朝飞机平端着手枪步枪。

　　文化部官员来到舷梯旁同从专机上下来的外国人寒暄，专家们清点着从飞机货舱里往装甲运输车上移送的箱子。

　　K城拥有世界上最著名的24幅名画。议会经过了三年的激烈辩论后才勉强通过，这次送到Y国展出的名画一共8幅。尽管Y国拍肿了胸脯说绝对不会出差错，K城还是提心吊胆。

　　装甲运输车在真枪实弹的士兵和警察的前呼后拥下，离开了机场，驶向国家美术馆。为迎接这次展览，国家美术馆进行了为期两年的翻建。展览厅装备了第一流的防盗设施。室内温度和湿度都是恒定的，误差为零。并且他们对于游客要进行极为严格的安检，就差规定只能把眼睛带进去了。

　　秦九歌和楚辞当然也去看了画展，他们的脚步不约而用地停在了某一幅画前。

　　那画上的人是古代的，白马轻裘，衣履风流。男子身着素净白衣，眼角眉梢透露着温柔气息。谈话间，眼神流光溢彩，周身光芒四散。四月多雨，男子脚踩白锦无纹鞋踏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那袭白衣最终停在桃花树下，与游客仅隔一步之遥。他收了手中的桃花扇，嘴角噙着淡淡笑意，轻启薄唇，嗓音温润：“敢问姑娘，姓甚名谁，芳龄几许，可有婚配？”

　　秦九歌和楚辞谁也没有说话，他们就静静地站在画前，跟画中人说了许多话，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闭馆时间到了，巡逻保安吆喝的声音唤回了他们的思绪，夹在游客当中都出了展厅。

　　闭馆后一个小时，展馆周围警笛四起，警察们接到了名画被盗的消息，正和专家一起赶来。

　　“就这幅古风名画，你看看你看看！”馆内一个工作人员对着警察说。

　　“怎么了？没问题啊。”

　　工作人员急得大叫：“桃花扇没了！”

　　专家上前一看：“还真是！但是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警察连连摇头：“这不可能！”

　　技侦拿着放大镜指给他看：“但是你看看，画上的装裱和铅封都在，不可能有人动过！”

　　这件事很快轰动了Y国和K城，K城的长官派大使去进行谈判。Y国再三解释本国一定会彻查到底，并派探长黑桃J主办这个案子。

　　黑桃J比较有经验，上去就对技侦说：“我要看当天的监视录像片。”

　　名画展出期间每幅画的对面墙上有一架微型摄像机进行定时监视录像。

　　黑桃J点上一只香烟边狠狠抽烟一边眯着眼睛仔细观察屏幕上的每一位观众。

　　黑桃J破案主要靠直觉。他能在芸芸众生中一眼看出谁是贼。全凭直觉。

　　可今天他看谁都像贼。

半个小时之内，他确定了七十多个嫌疑犯。他的助手们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他的直觉显然失灵了。

　　突然，他的鼻尖几乎挨到了屏幕上。

　　他注意到了在名画前久站不动的秦九歌和楚辞。

　　“这两个男的在丢失的那幅名画前站了整整两个小时！”黑桃J对助手们说。

　　助手们全围过来看。

　　“倒带，重放。”黑桃J一拍桌子。

　　助手们不约而同地起立。他们知道，破案有望了。

　　“找这两个人！”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秦九歌和楚辞刚回酒店就被拦下了：“两位涉嫌盗窃名画，请跟我们走一趟。”

　　“什么？”

　　那个小警察一指秦九歌手上的扇子：“著名的桃花扇，人证物证俱在，还有什么好说的？”

　　“噗！不是吧，他的扇子自打我认识他开始就一直拿着，你们有没有搞错啊？”楚辞一脸无奈，好在他们因为受过专业训练，外语都不错，特别是秦九歌精通九国语言，此生目标是学会二十国语言。

　　秦九歌笑着摇了摇扇子：“没事儿，走吧走吧，就当去见识一下Y国的警方。”

　　小警察内心：“你俩把违规违纪当饭吃？”

　　黑桃J亲自去会了他们。

　　“……我们九歌的扇子的确早就有了，是李香君那个扇子的唯一高仿，他平时就爱收藏各种折扇，附中所有人也都可以证明他有握扇的习惯。”

　　“查不到我们的信息，是因为我们的特殊身份由国家保密不便透露，整个过程就是这样，探长可以让我们走了吗？”

　　黑桃J敲Y国局长办公室的门。局长说：“进来。抓住嫌疑人了？”

　　黑桃J摇头：“不是他们。”

　　“这么严密的安保措施，都查不出来？你知道名画被盗我们怎么向K城交代吗？”

　　黑桃J低头。

　　他是局长最器重的警察。他之所以能给局长留下很深的印象，是因为在一次侦查网络数据被盗的案件中，他的编程技术压技侦一头独自完成了数据检索，在众多警察中脱颖而出。

　　黑桃J说：“那两个嫌疑人好像就是K城过来的，但是很奇怪，完全查不到他们的资料。”

　　局长半开玩笑：“怎么可能？难不成他俩是黑客？”

　　“我说出来，你肯定不信。”

　　“不一定。我什么案子没见过？”

　　黑桃J把秦九歌和楚辞的话告诉局长。

　　局长大喜过望：“我从看过《桃花扇》起，就一直有这样的想法，今天终于被证实了。我现在要见他们先睹为快。”

　　黑桃J惊讶：“没想到局长有这样的想法。”

　　局长小声说：“实话告诉你，我经常感到我的实际年龄只有三岁。”

　　黑桃J笑称：“局长很会掩饰。如果您作案，我很难破案。”

　　“有机会咱俩较量吧。现在我跟你去看秦九歌。”

　　黑桃J赶紧拦住他：“等等局长，我有个要求。”

　　“说。”

　　“我想为他们提供保护，这件事影响这么大，他们的身份又由国家保密，我想他们应该是很厉害的人物，我们也有义务保护他们的人身安全。”

　　“我批准你保护他们。但是，你怎么就知道他们没有两下子身手呢？”

　　“呃……”

　　局长眯起眼睛：“你小子是不是对他们哪个有点意思？我先提醒你啊，他俩不是本国人，而且你一个探长不要那么给。”

　　“局长放心，”黑桃J差点吐血，“我看他俩才像一对。”

　　局长醍醐灌顶：“嗯，有道理！”

　　大使同双方联系后，向Y国的外交部长递交了一份措辞强硬的照会。照会大意是，如果不放回秦九歌和楚辞，本国将对Y国将使用包括武力在内的一切手段要回他们。

　　两国关系笼罩上了火药味儿。

　　楚辞不愿意两国打仗，可他又不想现在就回去，他跟秦九歌的婚礼还没来得及办呢。

　　他隐约感到生命未必美好。起码不全是。

　　“九歌，怎么办？”他觉得自己真是被秦九歌宠坏了，这点事要放在以往，这位生化界权威斩钉截铁就能做决定，而现在他还是想听听秦九歌的意见。

　　“楚辞，我对不起你。”

　　“别说对不起，别说……”

　　为了和平，为了千万个家庭的完整，他还是决定回国。

　　他们都知道，国内不允许同性婚姻，一离开Y国，他们就不是合法的一对了。

　　可他们不能为了保全自己的世界而使千万人失去他们的千万个世界。

　　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有人高兴，就必定有人痛苦。有人痛苦，就必定有人高兴。这就是人类。这就是生命。

　　专机起飞。楚辞没哭，脸上全是泪。

　　回到大楼后，余湘晚大为惊讶：“什么？黑桃J没给你说他是Poker Cards的人啊？”

　　秦九歌问：“没有啊，什么情况？”

　　“我们队更名以后为了方便管理，以扑克花色代替职能分组，黑桃代表机密，执行一切隐密任务；方块代表金钱，主要负责经济来源方面；红桃代表情报，除了搜集世界范围的情报，也担当组织的传声筒；梅花代表权力，能联系到在各个国家担任官方要职的权术家。按理来说首领应为Joker，成员排名以扑克牌数字为准，最高级的是A，依次为K、Q、J、10……2，成员身份不同花色之间不互通。众所周知J是Jack的简称，意为骑士，所以黑桃J是保护你俩的啊！”余湘晚连连摇头。

　　“我嘞个去！”秦九歌赶紧哄楚辞，“没事了啊，我回头把婚礼给你办到其他地方去，保证不会差！”

　　楚辞哭笑不得：“嗯，对，没事，没事。”

　　2024年5月11日，秦九歌和楚辞把婚礼办在了T省，顾采之和墨远道与他们同时同地结婚。两对新人同时抛捧花，余湘晚接了一个，还有一个则在空中散开来，众人纷纷去接其中一支。

　　“你可听说过《春日宴》？”

　　“没有，你说来听听？”

　　他们斟酒，悠然的声音混着酒香和花香一起落入空气里：“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

　　四人两两碰杯，一饮而尽。

　　“一愿远哥/楚工千岁。”

　　“你这么一示范我就明白了：二愿老顾/九歌常健。”

　　“三愿如同梁上燕……”

　　顾采之拖长了尾音，与墨远道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最后一句他们四个人没说，但大家都懂。

　　“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