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春忽闻女啼声

熙元十三年，五月初。

给太后请完安后，出了颐寿宫的大门，嘤鸣正打算回景和宫同容婧一同抄写佛经，便听说永春宫惠嫔临盆的消息，就只能转道永春宫，去静待惠嫔平安产子。

到了永春宫门口时，只见几乎阖宫嫔妃都到了这里，皇后在此处控制大局，指挥着稳婆、宫女端送热水，产房里隐隐有惠嫔嘶哑的喊叫声。

这声音忽高忽低，一声比一声尖锐入耳，嘤鸣无法想象，惠嫔这样一个素来温柔知书的女子，在分娩时居然也会发出这样令人生畏的声音。

容婧也在，见嘤鸣来了，忙转过头拉着嘤鸣道:“你来干什么，产房血腥，这不是你能来的地方。”言下之意，便是仔细被吓得有了心理阴影。

嘤鸣瞅瞅周围，低声道:“连福贵人和娴贵人都来了，我能不来吗？”

容婧哑口无言，嫔妃分娩，一般来皇后和几个一宫主位就是了，偏偏惠嫔肚子里的龙嗣谁不想要，都想着要来，说不准皇帝也会来，顺便把皇帝勾走，那就更好了。

皇后已经看见了嘤鸣，温和道:“清贵人也来了啊，妹妹年幼，仔细被吓到了。”

嘤鸣谦逊道:“连皇后娘娘都来了，臣妾一介贵人，哪有不来的道理。”

皇后颔首，肃然道:“本宫身为皇后，理应保住每一个皇嗣直至其平安长大，成婚生子。”

闻言，嘤鸣不由敬佩道:“皇后娘娘高风亮节。”

荣妃拉着娴贵人在一边，闻言却心里嘀咕着:皇后这话说得倒是面上贤惠，管的也真够宽的。

侍女端出一盆盆血红的温水，忙碌地在产房内外，伴随着惠嫔一次次尖锐而痛苦的叫声，没有生育的嫔妃们不由缩缩脖子，只觉得心底发凉。

皇帝来得时候，便看见了这样一番场景，产房外，皇后在，德妃和荣妃在，容昭仪在，诚贵嫔和敏贵嫔在，四嫔也在，娴贵人在，福贵人在……嘤鸣也在！

皇帝面带焦急之色，快步走上去:“惠嫔怎么样了。”皇后禀告道:“惠嫔妹妹身强体壮，如今穴口已经开了二指了。”

皇帝颔首，却转头蹙眉，对嘤鸣道:“清贵人怎么也来了？”

荣妃在袖子里狠狠扯了扯手里的帕子，德妃面色一僵，皇后眼底闪过一丝醋意，只听卫贵人道:“惠嫔姐姐待臣妾颇好，如今姐姐临盆，臣妾理应前来看望。”

皇帝面色缓和，道:“产房血腥，何况如今暮春，日头正晒着，仔细中暑。”

荣妃酸了一把:万岁爷您也知道现在是暮春啊，暮春，又不是夏天，就这点日头。在你眼里，卫贵人是有多体弱啊，还能中暑？！

听到皇帝如此关怀，廊下院子里站着的一众嫔妃大多心里很不是滋味:在日头底下站着的，又不止卫贵人一个，怎么皇上这么偏心，居然只关心嘤鸣一个人。

此时，姗姗来迟的顾太后，也亲自来了。皇帝如今膝下仅有三子二女，惠嫔这胎颇为金贵，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都是太后眼中的重中之重。

太后待问了惠嫔的情况，面色平复了些，到底为先帝诞育了两个儿子，算算时间，惠嫔这一胎落地，大约是黄昏前。

皇帝还有政务要处理，眼看着日头渐升，只能离开，完全无视了诸多嫔妃的秋波媚眼，譬如阮才人。

待午后，皇帝又回了永春宫。

太后身子健朗，带着一众嫔妃到正殿等着。等到了日头西斜，暮色迟迟，只听见微弱的婴儿啼哭声响起，不由精神抖擞起来。

一个圆脸稳婆随即抱着襁褓里的婴儿，屈膝恭贺道:“恭喜皇上，恭喜太后，是个小公主。”

皇帝面上难得没有失望之色，亲自抱起襁褓里的小女儿，连连说好。

太后问道:“惠嫔如何了？”稳婆道:“惠嫔娘娘已经力乏，睡过去了。”

皇帝面带喜色，环顾四周，最终在嘤鸣身上停留温存了片刻，道:“惠嫔也是辛苦了。你去告诉她，她诞育公主有功，朕必不会亏待她。”

太后呵呵笑道:“皇帝当日所言极是，如今众多高位空着，也是时候该好好犒赏那些诞育皇嗣的嫔妃们了。”

太后此言，无异于直言——皇帝就要大封六宫了。

闻言，德妃、诚贵嫔、敏贵嫔三人面带喜色，神色极为兴奋。

诚贵嫔同敏贵嫔如今二十出头，心道:自己虽然资历浅薄，但好歹是为皇上生了个皇子公主的，妃位她们还不敢肖想，可这九嫔，可仅有容昭仪一人在，剩下的昭容、昭媛、修仪、修容、修媛、充仪、充容、充媛之位可还是空着的。

德妃的心思同这二人差不多，她的心跳格外急促:如今，三夫人之位和二贵妃之位可还空着呢。要是自己封了夫人或德贵妃，那以后荣妃就得对自己行礼了，看荣妃还敢以四妃之首的身份来和自己叫板！

荣妃面色十分不好看，所幸皇帝还没有注意到她，此时，皇帝的念头是:如此，嘤鸣也可以得到晋封了。只是，大燕开国以来，入宫不过一年便就封嫔的先例还没有，自己是要稳妥行事，先封个婉仪芳仪呢，还是直接封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