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林清歌篇：暗恋

如果说他是小说里的男主角，那我大概只能算是众多仰慕男主角的渺小到不能再渺小的配角

Q：在你青春里，有没有特别遗憾的事情？

谢邀

前些天我在家收拾东西时，偶然间从书架的最顶端抽出来了许多搁置已久的笔记本，上头落了一层薄薄的灰，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打开它们了。

我随手拿起第一本笔记本，掸掉封皮上的灰尘，翻开微微泛黄的书页，一排排娟秀的字体出现在我的眼前，一段被我深埋于心底的回忆也随之而来。

那时候的我大约有十五六岁，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养成了写日记的习惯。如今二十六岁的我回望过去，既惊讶于自己有足够的毅力写了近十年的日记，又感叹于自己在情窦初开的年纪里能因为一个人而洋洋洒洒写了上万字，字里行间写满了爱意与遗憾。

翻开第一页，只有很简短的一句话

“今天，我认识了一个男孩子。”

我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写下的这句话，大抵是小心翼翼又满怀期待的。

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开学前几天的方阵彩排里，起初我只是觉得他将裤腿挽起来的模样好玩，便生出了想逗一逗他的想法。我故意很大声地跟旁边的朋友说笑，毫无疑问，悉数都被他听了进去。

那天阳光正好，他微微侧过头，嘴角扬起一抹微笑。那微笑带着阳光的暖意，毫无防备地闯进了我心里。

我想，那年夏天的关键词大概是……校园，阳光，笑容，他。

后来我开始关注他的一举一动，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越来越胆小，站在他身后悄悄望着他，在他转身的刹那又将眼神放到别处，若无其事地和身边朋友聊着天。

我从来不敢和他对视，生怕让他察觉到我眼中深藏的爱意。

然而即便他从来不认识我，但我也会为了看他一眼绕遍了整个校园，我也会跑遍教室楼，只为了制造一场巧合的偶遇。

尽管擦肩不了而过，尽管他从来不看我。

可是每次擦肩而过我都会悄悄回头。

我比任何人都熟悉他的背影，熟悉他的生活，熟悉他的一切，可我还是没能陪在他身边，也没能完成少年时的愿望。就像那年夏天的长街被参天大树遮蔽，少年们总喜欢躲在树荫下乘凉，可后来学校翻新，我没有再见过树林阴翳，也没有再见过迎着阳光勾起一抹笑容的少年。

其实我曾以为我们会有以后，在十八岁与他相识的晚宴上，在凭着家族关系与他订婚后，在他跟我说想要和我有个好的未来时，我真的以为我们会有很多个以后。

但直到订婚宴上，他当着所有人的面与我退婚时我才发现，我大约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喜欢他。在我远赴他乡的飞机上，在孤独昏暗的练习室，在我每一个失眠的夜晚，我很少想起他。

可我真的很难过。

所以我像逃兵一样逃离了他，也离开了我的祖国。我开始学着姐姐的样子，倔强又固执地走上了姐姐的路。我不知道我是想以此来思念姐姐，还是以此来忘记他。

总之，我没有放过自己。

二十三岁那年，我终于再次踏上了我的祖国，也见到了被我强行尘封在心里的人。

可是他已经有了他爱的人。

他的眼神，他的行为，无一不再向我诉说着他有多么爱她。

有时候我会嫉妒的发疯，但我明白错过就是错过了。

我能做的，只是求阿眠替我瞧瞧他。

我深知不该再与他有任何纠葛，可那天与阿眠喝酒时，我第一个想到的人竟然还是他。我和他在酒吧里并肩坐了半晌，两相无言，仿佛又回到了当年我与他得知订婚消息的时候。

后来他提出送我回家，我没有拒绝，因为我自私又幼稚的以为只要借着酒劲，我就可以与他多相处些，不用顾及任何事情。所以那晚在家里，我主动伸手抱住了他，抱住了我暗恋七年的人，抱住了这个从今往后不会再属于我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考虑到我醉酒的缘故，他竟然没有推开我，而是双手搭上我的后背，像我抱住他那样抱住了我。

我贪婪地享受着这被偷来的时光，耳边回响着他的声音。

他讲，如果没有这些事，或许他真的会和我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他讲，如果时光可以重来，或许他不会再放开我的手。

他讲，如果今天是最后一次机会，或许他会告诉我他曾经真的爱过我。

可是这个世界上哪来的这么多如果，能做一场这样疯狂又绮丽的美梦，已经够我用一生去回忆了。

我终于明白了。

其实有那么一刻，我觉得我是爱他的。

不是仰慕，不是敬佩，是真切地，热烈地，赤诚地爱着他。

所以我的十八岁里有他。

在人声鼎沸的大礼堂里，在万众瞩目的运动会上，我也曾和其他女生一样为他加油。在那场ZGDX与KING的比赛场上，我也曾光明正大地说爱他。

可是他不会知道，我们也不会有未来，就像那年长街的树荫和蝉鸣没有了后续。

所以我的二十八岁里不会有他。

再后来，我的演奏会结束后，我与他最后见了一面。我曾设想过无数个我们的结局，我以为自己会同他无理取闹，可不管是怎样，总不会像现在这样平静。

我们最后拥抱了一次，就好像以前我们真心相爱过似的。但唯一不同的是，以后的人山人海里他不必记得我了，我与他也不会再有任何联系了。

我背上小提琴告别了阿眠和希希，独自漂洋过海去了姐姐向往的音乐之城维也纳定居，就连他的婚礼也没有参加。

我猜我比姐姐幸运，即便我不能像她一样演奏出《24首随想曲》，又或者穷极一生也无法进入金色大厅，但我终于给自己了一个交代，也终于可以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尝试自己喜爱的一切。

所以我觉得我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如果要说的话，我唯一的遗憾大抵就是没能在十七八岁的时候牢牢抓住他，也没能在世俗杂事向我们扑来时紧紧握住他的手。

但没关系，生活总要有遗憾。

相爱的人不总是会在一起，电影的结局也不总是大团圆。就像花出，花开，花盛，花枯，花落，世间的一切有始就有终。

或许有些事，没有结局就是最好的结局。

忽而又吹过一阵晚风，窗外的落叶纷飞，此时此刻我与他应是隔着山川与海洋的。或许偶尔回忆青春年少时，我们会想起我们也曾真的相爱过。

我想，既然所爱隔山海，愿我来世生于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