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自上次和落十一下过棋后，白子画有时会在落十一上绝情殿送卷宗时，留他一会儿。

　　只是和白子画在一起，除了下棋就是下棋，落十一都习惯面对他那张总是一个表情的脸了。

　　不过白子画不愧是长留掌门，不过几天而已，便将落十一下棋的手法学了八、九成。

　　每每落败，落十一都怀疑古人都是这么聪慧的吗？学什么会什么。

　　这天白子画无事，神识远到万里，和好友东华手谈一局。

　　“子画，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东华看着棋局，最终放下棋子问。

　　“遇到什么事？”白子画表情淡淡。

　　“……”东华瞧了瞧棋盘上的黑白子，抬头看他道：“若不是遇到事，便是遇到什么人了，不然，这盘棋是不会下成这样的。”

　　白子画愣了一下，低头看着棋盘。

　　黑白棋子错落有致，棋盘上黑白厮杀已是到了尾声，白子画手持的白子已将黑子围剿的看上去处处活路，却是处处死路。

　　是被落十一影响的？还是因为自己的那场劫数？

　　东华见白子画久久不语，只是盯着棋盘不知道在想什么，不由道：“你也不要太累了，毕竟离妖神出世还有一段时间，对策总会想出来的。”

　　“嗯。”白子画淡淡地应了一声。

　　“虽然不知道你遇到什么了，不过，看上去似乎并不是什么坏事。”东华看着棋盘，嘴角勾起浅淡的笑意，他开始捡回棋子，“以前和你下棋，也没见你赢我多少，这次我竟然输了。”

　　东华嘴上虽这么说着，但脸上的表情却不是这样，反而有点欣慰。

　　棋风如其人，白子画太过固执，执着对错认死理，他不愿他太过固执执着，最后伤得自己满身疤痕。

　　可现今下棋却会变换棋风，杀的黑子片甲不留，这是一种改变，也是他愿意看到的。

　　不过他到底遇见了什么，若是人的话，这世上能影响到白子画的可不多。要知道，当初紫熏浅夏也没有影响他半分，他不由好奇起来，连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意味深长。

　　白子画心里除了天下便是长留，他身上负担太多，身为他的知交好友，他能做的，也不过是尽自己所能帮助他而已。

　　剩下的，便要看他自己的了。

　　相比白子画的悠闲，落十一却忙得有些不适应。

　　他是三尊弟子，自然是要教课的，不过摩严考虑到落十一要帮自己，也只让他教习新来的弟子御剑，倒是轻松许多。

　　落十一第一次当老师而不是学生，没多少经验，不过他也不用讲课，只要将御剑的心法和口诀告诉他们就行了，这让他松了一口气。

　　给新生用的都是木剑，一是怕他们误伤到自己或别人，二则是这木剑不是一般的木头做的，而是用在海面上生长的海轩木做的，十分沉重，用来锻炼他们对剑的掌控力。

　　落十一领着新生来到空旷的草地上，这些新生的穿着都是长留山统一的白衣，有的年龄尚小，落十一感觉自己似乎在教小学生一样。

　　到了地方，落十一让每个人介绍自己，听到火夕的名字他只多看了他一眼，也就过去了。

　　落十一让他们每人拿一把木剑，跟他们讲了一遍心法和口诀，站在一旁看着。

　　他还要防着这些人小心伤到自己，现在只有甲班新生，并没有和葵班一起上课，落十一倒是轻松许多。

　　这些人里，火夕天分最高，虽说掌握的并不那么熟练，但比起其他新生也好上许多。

　　落十一看他样子挺认真的，没觉得他有多调皮，年龄也只有十多岁，看上去挺乖的一个学生。

　　只是落十一忘了凡事不能只看表面，他和火夕也只是第一次见面而已。

　　没过几天火夕的本性就完全暴露出来，爱捉弄人这一点最让落十一头疼，不过见他没做太过分他也懒得管。省得被火夕惦记，日后被他找回来。

　　修仙的岁月最经不起琢磨，时间一晃而过，改为一年一届的仙剑大会再次开启。

　　只是这届的新生质量不比往昔，他们都是只学了一年的知识，虽然起点一样，可各人的天赋却并不相同。

　　而仙剑大会后，让摩严不能释怀的是，他整天让落十一去送卷宗，就是为了提醒白子画该收名徒弟，却一点作用也没起到，反而笙箫默起了收徒的心思，将这届的新人第一火夕收为自己的徒弟。

　　大会过了几天，落十一照旧要上绝情殿，火夕突然跑了过来，见落十一抱着卷宗不由好奇，“十一师兄，你这是去哪儿？”

　　“绝情殿送卷宗。”落十一回答，见他一身红，不由打量了他一下。

　　火夕见落十一在看他，还摆了个风骚的姿势问：“怎么样，好看吧？”

　　落十一无语，决定不理他。

　　虽说拜师过后是可以选择衣服的颜色，也并没有硬性规定就该穿与自己修的法术同色的衣服，就如落十一不喜欢闷重的黑色，于是便与原书中的落十一一样，只穿了一身的青。

　　落十一虽然没理火夕，对方却一直跟着落十一，一直到了绝情殿。

　　他似乎对绝情殿十分好奇，四处转了转，落十一没管他，毕竟是三尊弟子，是可以上三殿的。

　　径自走到书房，白子画并不在，落十一将卷宗放在书桌上，又将白子画看过批阅的卷宗带走。

　　出门时没看见火夕的踪影，落十一不确定他是不是下了绝情殿，没犹豫多久，就看见火夕跑过来。

　　“师兄。”

　　落十一见他跑得匆忙，估计他是看见白子画了。

　　“看见尊上了？”落十一问。

　　“嗯嗯！”火夕使劲点了点头，“刚才差点没吓死我！”

　　“尊上有你说的这么可怕吗？”落十一看他慌乱的样子，不由感到好笑。

　　这若是被白子画听见，也不知他那长年面瘫的脸会不会裂开一道缝隙。

　　这时落十一突然收敛了笑容，看着火夕后面，一本正经，“尊上。”

　　火夕一脸糟了的表情：“……”

　　缓缓回过头，火夕心里想的都是该怎么和白子画解释，结果却发现尊上根本不在，落十一在骗自己！

　　落十一见他回头，不给他反应的机会，迅速下了绝情殿往贪婪殿飞去。

　　身后传来火夕醒悟后的怒吼：“师兄！”

　　到了贪婪殿后落十一不由笑出声来，没想到现在的火夕这么单纯好骗。

　　站在露风石上的白子画往那边瞧了一眼，摇了摇头。

　　师弟收的弟子到底没有落十一的沉稳。

　　白子画不是不知道摩严的意思，只是他暂时还不想收徒，妖神一事太过烦心，他没有太多时间教导弟子，还不如不收，就算要收徒弟，也像落十一那样省心就好了。

　　这届弟子修为参差不齐，修行一段时间便让他们出去历练，也好增进他们各自的应变能力。

　　在长留呆久了，落十一对出去也没抱多大的希望，况且他还要帮摩严分担点长留事务，没时间出去历练，而且他修为也不低，也不需要这些。

　　火夕出海前笙箫默交给他几样法器让他防身，临走时还特意到落十一面前装作不经意多嘴说出口，然后看落十一的反应。

　　落十一对他幼稚的行为不予置评，抱着新收上来的卷宗瞥了他一眼，便往贪婪殿走去。

　　过会落十一见他一直执着的跟着自己，不由地说了一句，“在凡间小心点，别把东西送进别人口袋里了。”

　　虽说以火夕的能力，他坑别人的可能性更大。

　　等了半天只等到这句话，火夕不由有些泄气，看见儒尊给他法器再对比世尊，他就没别的想法吗？

　　“就这些？”火夕不甘心问。

　　“……”落十一停下脚步看他，见他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又说了一句，“早去早回。”

　　行了，他算知道了，落十一对儒尊给他多少东西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本来想看他羡慕自己的眼神，现在是没希望了。

　　“师兄，你做人就不能有点欲望所求吗？”不然做人还有什么意思！

　　落十一看着他，望了一下绝情殿的方向。

　　心里无声道：你应该去问一下白子画才对，这世上没有人可以做到无欲无求，只有白子画，也唯有还未遇见花千骨的白子画。

　　作为师兄，落十一还是象征性的送火夕出海，看着海面上划过的红色剑芒，落十一抬头看了一下天空，碧蓝如洗。

　　他不是无欲无求，而是自己不知道该要什么，可以要什么，在这个世界里，对他，所以的一切就像一场梦境，一场永远也醒不来的梦。

　　所以在这场梦境里，他无法做出自己的选择。

　　现在对他来说，活着，便是他唯一的愿望。

　　他唯有活在这世上，才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感觉到这一切并不是他做的一场梦，分外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