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封妃

自那日遇到江秋堇颇为不爽后，我便也鲜少出门了，省得总遇上令人不悦的人或事。只偶尔乘了轿往望仙殿去，为自己也为皇上祈福，尽管如今我已不知他究竟心属何人，可我知道这一生我或许应是栽在他手上了。

“宣，昭修仪侍寝——”

这日的宣寝是谁都没有想到的。在冷落了几月之后，在已经快要忘记他的容貌的时候，在满宫妃嫔早已忘却还有这么个人的时候，他还是宣寝了。

可我却心知自己不能侍寝，从深秋到这冬日里，因着不爱出门也因着衣服厚重起来，并无人发现我已经有孕。便告诉他吧，趁着这机会，也好问个究竟。

乘着玲珑车来到圣宸宫，过往只觉得玲珑车叮咚吵闹，如今倒觉悦耳，想来确实是这寂寞熬得久了。

“臣妾参见皇上。”等待了片刻，他便来了，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嗯。”他仍是那样冷淡淡的样子，直至服侍太监掩了门，齐祥又打发了众人，他才匆匆步履大步走到我身边。

“容儿，久等了。”他紧紧搂住站起准备行礼的我，“我等了好久。”

“我也等了好久。”我知道此刻再多的疑问都已化为泡影，这样温暖的怀抱，始终只属于我，“皇上，且松开臣妾，太紧了。”

他才觉自己用力太大，“是我不好，我太想你了。”他拉我坐下，四目相对，我瞧见他微红的眼眶，他也瞧见我眼中的哀怨。“是我对不住你。”他看不得这样的目光，只垂着头拉着我的手，“快好了，会好起来的，朕已经备好了，容儿与我只需再..再忍一忍。”

其实我也不是没有听闻，他在前朝对旧臣们一退再退，一副昏庸懦弱的样子，又大改过去铁血手段，连我的父亲也受到了调职，不少新抬的臣子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贬谪。我知道这是他的局，是他在前朝的清明政绩的开端。

可夜半露重之时，我仍会怀疑我们之间是否同过去一样，还是他早已在时间推移之间将我抛之脑后。幸好，一切都还好。

我微微点头，“我知道了。”我又捧起他的脸对视，“容儿相信阿珏。”

他别过头去，用衣袖擦去眼角将落的泪。帝王是不能落泪的。

“阿珏。”我又缓缓开口，“有个..不知是不是好消息的消息。”我不知道此时我怀孕于他而言是不是好事，于他是，可于他的大计...

但我还是决定要亲口告诉他，甚至做好了被禁足然后在未央宫中悄悄生子的打算。他认真地看着我，等待我开口。“我..有了。”我抚着只微微隆起一点的肚子，“已经三月了。”

他并没有很快反应过来，只呆呆地愣在原地。“我有了。”我又重复一遍，“三月前的那日侍寝。”

“我们已经三月未见了吗。”他却似乎抓错了重点，缓了好一会才突然反应过来，“容儿有了？！”我轻轻点头，都是那么多孩子的爹了，为何总是这样的犯傻。他这会也顾不上喜极而泣的眼泪了，只压着声克制着自己的兴奋，“我们有孩子了！”

“胡说。”我眼见他兴奋得有些找不着北了，“崇昱也是我们的孩子，你怎的还似没有他一般。”他却又环住了我，手上刻意把握了分寸，“一样，都一样，都是我们的孩子，太好了。如何不是好消息。”他又看着我的肚子，不住地抚摸，“这孩子可安稳，可闹腾你了。你怎不早些告诉我。”

“思檀有孕那日便知道了。”我慢慢解释与他，“那日皇后与贵妃也在，只是当时只有半月，也就容老太医看得出。再者思檀与我同时传出有孕，想来对皇上的大计是有害无益的，一来二去才瞒到现在。”

“再者，皇上可冷落了思檀妹妹与腹中胎儿，连带着让臣妾也觉得自己被冷落了。”正事说完便开始计较起来，“还苦得臣妾辛苦怀着孩子还遭人挖苦。”我假作伤心扭头往窗外看，“皇上如今有了新欢，早将臣妾抛之脑后了，如今后宫充实，听说连二妃的位置都要填满了。”

这话虽是叛逆无道，但我心知皇上不会因此而生气。“你瞧你，当了娘了竟更加泼皮无赖了。”他笑着拉我入怀，“可是受委屈了，可惜现在无法给你出头。我知你听闻什么了，你只相信我，我心中只容儿你一人。”他低头轻吻，“你是朕的昭妃，平白吃别人什么醋去。”

他这话便是要借着有孕给我晋位了。“那宜妃呢。”我仰头看他，“说来我还没有见过宜妃娘娘，不知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她也是个可怜人。”他抚着我披散的长发，“你应该从皇后那听闻过一些旧事。”他说，“她也不容易，家族控制却彻底成了一张死牌，病重体弱，如今确是病弱在床的。”

“封妃之事好办，”他又为我解惑，“年头这么久了，给宜妃晋位宜德妃也是情理之中，你为昭妃，湘修媛为湘妃，这样也显得你封妃不那么显眼。”

我点头赞许，“还是阿珏想得周全。”“你且避着她些。”皇上轻言抚慰，“眼下是不得不如此。”“臣妾能理解。”我只窝在他怀里，“只是这日子太过苦闷，连着思檀妹妹刚入宫也要跟着受苦。”

“既如此，便也给思檀升一升位份。”他说，“我如今能做的也不多，确是亏待了你们的。”

依着约定，侍寝后好些日子，我才传出有孕的消息，佯作是才发现。皇上的意思是让人觉得是这次侍寝有的孩子，幸好我不常见人，这胎也怀得安稳，也不显肚子，倒也瞒得过去。

借着有孕，皇上提出如今后宫多位嫔妃有孕，且年后要进新人，想着要给老人们着进一进位分，倒也不显得刻意。宜妃借着资历升了宜德妃；我升了昭妃；江秋堇凭着盛宠升了湘妃；廉韶迟也有了孩子，升了莲充仪；思檀升了贞婕妤；温从仪前些日子有孕升了美人，如今是贵人了；贺蕴庆升了瑟嫔；平遥期升了华容华；戚熙桃也借着升了常在。

“真不容易，凭着这样少得可怜的恩宠也能怀上。”如今已褪去的伪善的面容，江秋堇面上都懒得再装了，一副嚣张跋扈的样子。“是皇上的福泽深厚，并非本宫之幸。”我不愿与她起冲突，也不愿平白受她欺负。“哼，算你识趣。”她乐于见我示弱的样子，转身便离去。

“如今湘妃得势，连着连皇后与顺贵妃都不放在眼里了吗。”殿外传来的是陌生的声音，听着缓和却有力。只见一女子披墨绿大氅，内里是同色的缎子制成衣裙，发饰是简单的白玉，却可见其玉质温润，是不可多得的珍品，衬得她端庄又优雅。只是面色掩不住的苍白，瞧着是久不见日头的病恹恹的样子。

“妤仪来了。”皇后见她来便热络地下了座亲自搀扶。妤仪，再看她这样病弱，应就是素未谋面的宜德妃。“参见宜德妃娘娘”我毕恭毕敬起身行了礼，众人遂跟着拜见。宜德妃见此情形，不免多看了我一眼，我也只福着身微微点头示意。全场只留江秋堇一人十分尴尬地停在原地。

“皇后娘娘宽和，却不是你们这些小辈胡作非为的理由。”她此话说得极重，但湘妃如今得意又如何听得进，只重新转过身来且福了福身，“娘娘教训的是。”她这样便是不把宜德妃的地位放在眼里了。

“你...”王年芊正欲发作，“你这样刁蛮胡闹，我...”我却起手按住了王年芊，摇头与她示意。我知位至中宫或是有协理之权，便能请旨升降嫔妃的位份。王年芊如此，便是要降江秋堇的位份。只是如今为着皇上，怎么也要拦下王年芊。

她虽不解，却也知我意思，狠狠地啐了两口，骂骂咧咧地坐下了。江秋堇见众人皆不敢为难她，便更有些仗势欺人的意思，只昂着头如同一只骄傲的凤凰，扫过了所有人才趾高气扬地离开。

“你方才为什么要拦着我。”待所有人离去，只剩我们几人，王年芊才气愤起身，“我今天非要教训这丫头片子，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做长幼尊卑。”“你急什么。”我又把她按下，“你瞧皇后娘娘还没急你急什么。”

皇后确实镇定，只坐在上面笑笑地看着王年芊，“确实如此。”皇后与我皆对皇上的心思心知肚明，自然是能忍的，可这也没法子跟王年芊解释，只能这样点到为止。

“年芊你怎还是如在府里时一样。”宜德妃缓缓开了口，“看着心思缜密的样子，实则是个刚烈果敢的性子，一点受不得委屈。”“我就见不得她那样。”王年芊见我们都没个动静只拍着椅子坐下，“过去一副伪善做作的样子，如今又张狂起来，也不知仗着什么东西。”

“她自有她倚仗的。”宜德妃却颇有深意地说了一句，众人皆未放在心上，我却隐隐有些感觉。

或许她才是我们之中最接近核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