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八

涟儿昏迷着，过了晌午才醒来。一醒来望着眼前的屋顶——太医院的暖阁屋顶，静静的流着泪。

不似从前撕心裂肺，安静，没有声响。

张磊正端着汤药进屋，看见她醒了，把要放在一旁，伸手轻轻去擦她脸上的泪。

“醒了？乖，不哭了。”极力哄着，可她的眼泪源源不断的流出，奇怪的是，只流泪，没有旁的表情。

出了宫门，她仍是呆滞着，上了车，便靠在车窗边，不动不说话。

大街上，她撇到一眼有卖糖块的。

“哥，停下马车，买两块糖块儿”突然这么一句，他傻了一下。

“停车！”

买回了糖块儿，她打开尝了一块，包好。

“我想去看看娴儿”她抬眼看向张磊。

张磊眼中一颤，涟儿看他的眼中，那份天真稚气褪去了，沉稳，温柔，极尽极致。当初那个天真可爱的涟儿妹妹，不见了，不见了……

“好，好，车夫……”他去交涉了，改路。

来到那一尊小小的墓前，她蹲下来，打开糖包。

“娴儿，母亲来看看你，你喜欢吃糖葫芦，可现在还没得买，这糖块儿我尝了，挺甜的。”把糖块儿放到墓前，伸手摸了摸冰冷的墓碑上的文字——张氏长女张婉娴之墓。

“娴儿，等到有糖葫芦卖了，娘给你买，好不好？”

她自己和娴儿聊了会儿，天快黑了。

“娴儿，娘有空再来看你，好不好？”

说罢，起身走向他“走吧，回家”

这次来看望娴儿，她没哭，唯一一次。

他心疼极了，他从前说，要让她做一辈子小孩子，可以天真可爱一辈子，他宠着，护着。

可……

都回不去了。

几日后，脖子上的印记消了，小雨才来看望，小雨知道，涟儿这般，不希望任何人看见。

进门，直走凉亭。

果然，凉亭喝茶呢。

“来啦”开口，嗓子也不似从前小女孩儿般了，成熟且有一丝沙哑“快坐吧”

她笑着，有着大家长的慈祥。

“你可来看看我了，你快教教芮儿我的喜好吧，这都伺候我快一年了，还没摸透。”她笑着，可似乎并不开心。

“芮儿？”小雨笑着“来，姐姐教你……”

小雨倒背如流的细数着涟儿的脾气秉性和小喜好。

说着说着，小雨竟有些气恼“不是，不是这般……”

“好啦，好啦”涟儿赶紧拦下“这怎么还骂我们芮儿？”

“这都听不懂……”

“好啦，芮儿今年二十了吧，明年我也给你寻个好人家，好不好？”握着芮儿的手，问。

“夫人，不喜欢芮儿？”

“不，是太喜欢了。我呀，喜欢咱们府里上上下下的所有人，所以不希望你们跟着我有危险。把你们都安排好了，让你们过安安稳稳的日子去。”

一院子人听哭了，站在大门外还没进来的杨嫂也红了眼眶。

气势汹汹的走过来，赶紧说“你能有什么危险？不许胡想！”

激动的跺着脚，涟儿却看乐了。

“嫂子，来，坐下。”

“不许你瞎说”坐下来，还念叨着。

“好啦，我就那么一说”她不是这院子里最年长的，却也恰似最年长之人。

“我今后和张将军，捱一日，是一日。日后，可能得嫂子，帮忙照看勇儿长大了。”

三人的视线，移向院子里和哥哥子正玩闹追跑着的勇儿……

就是，苦了勇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