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87

伊欧躺在床上，目光空洞的看向天花板。

他睡不着。

此时已经过了午夜，房间里漆黑一片——当然，这只是对人类来说，对于犬科兽人而言周围依旧能看的一清二楚。

不过这倒不是他失眠的原因，白天发生的一堆炒蛋的事情也不熟。

真正的原因他自己都不怎么敢相信——他，认床。

刚被收养的那段时间里他因为身体原因睡不安稳，等到他真正缓过劲的时候他也算是认了床。后来上了军校，卡尔的地狱式训练让他每次回宿舍的时候都跟死狗似的——字面意义上的死狗——倒头就睡，无意间就认了床。

后来进了hunter，他和哈尔住在一间寝室里面，床上用品也是从家里拿的，因此并没有出现什么症状。

然后他们进了AA，后来又进了对天启军，他一直和哈尔住在一起。

按这么说的话，他其实不仅仅是认床，更是认人——认他哥。

他哥只要在身边，哪怕是泥地他也能睡舒坦。但是要是哈尔不在，床又不是睡习惯了的，他就是睡不好。

就像现在。

但是现在见不到人……那闻闻味儿？

伊欧灵光一闪，起身把挂在衣架上的外套取了下来，随后把脑袋埋进去深吸一口气。

灰尘味，泥土味，汗味，消毒水味……

还有一股很淡的，因为拥吻留下来的，属于他哥的茶味。

人在比较艰苦的环境下是容易满足的，兽人也是。

就这么一点味儿，足够让伊欧好好的睡上一个晚上了。

……

桐犽啊……好累！

灰蓝色的狼兽人硬撑着自己洗了个澡烘干了毛，往床上一趴就彻底不想动弹了，甚至都懒得把脚上的拖鞋踢下去。

伊欧离开后，哈尔的任务一下子加大了不少，再加上幻灵和空灵的脱离让他更是雪上加霜，整个狼毛都愁白了。

啊虽说人家本来都是白毛的说……

但是这不能成为把锅扔给他们的理由啊！

他现在只是一个尉官，就要担起校官甚至将官的责任……要不是哈尔答应给他升军衔他才不会答应！

比格斯被派去空灵他们原来的驻地去镇场子，烬和林河这俩是一对就不好棒打鸳鸯，所以任务就落到了他们这些前AA成员和第一批入伍的身上，而他又属于是表现比较突出的那一部分，自然就要担起活儿。

练兵，出勤，检阅，财务……

不对为啥财务也要他管啊！

淦！

桐犽极度无奈的想叹口气，为这违抗不能的上级命令。

然后他发现他甚至没有叹气的力气了。

今天他早上四点被警报吵醒，收到命令带队去赤道附近的一个半岛处理天启灾害，那地方又湿又热，昆虫和动物虽然因为天启能的原因变成了战五渣的幽灵，但是架不住数量多，体积小，一不小心就糊你满脸。而且地形特别复杂，上坡下坡又高又陡，还要防着动不动冒出来的demon，而且担心造成连锁反连范围杀伤的言灵都不敢随便扔，这就造成了效率极低，一个B+的灾害他们处理了小半天，直到过了午饭点才回了基地。

然后哈尔又把他叫过去，说伊欧去rebellion当内线，让他部分代行伊欧的职务，干得好了到时候给他记功，升军衔。

能不答应吗？

于是他就陷入了文件海之中了。

他是个武官！不是干这种活的！

然后哈尔告诉他这只是伊欧一半的工作量的时候，他沉默了。

副军长大人……真不给人活路。

摞起来半人高的文件他硬生生批改到了刚才，晚饭都是炊事员给他送过来的。

终于缓过了劲，他蹭着脱了鞋进了被子里扒拉亮通讯器一看，凌晨一点。

桐犽感觉自己从来没有睡得这么香过，直到米格的声音把他薅起来。

米格警报！北部高原发生两起强天启能反应，检测水平均接近A！请军长与代行副军长带队处理！

此时时间为四点三十一分。

桐犽……天启我超你大爷！

老子这辈子！死！也！不！当！这！种！领！导！

……

运输机上，艾拉坐在座位上，无聊到用装武器的箱子玩抛接。

这个基地现在就他一个人负责，比格斯被调走了，虽然是临时但是也让他的压力翻倍。

刚吃完早饭突然就接到警报，他随便点了几个队员跟自己去处理。

基地里太无聊了，出去放放风。

其实作为demon的他并不是很需要睡眠和进食。吃饭可以当尝鲜，但是睡眠就是强人所难了，所以他每天晚上都只能靠看书看视频或者做一些其他的事情来熬过去，久而久之也会无聊。

不过现在倒是没什么差别了，因为就算他想睡觉，米格发来的那一堆堆文件也不可能让他安心休息。

所以还是得出来放放风，不然他真的有点担心自己哪天暴躁了，直接变本体拆基地。

飞机即将到达目的地上空，艾拉从箱子里拿出镰刀展开，做了个“跟上”的手势便从大开的舱门一跃而下，

背后的双翼经过他下意识的锻炼，现在基本上可以完成低空滑翔的大部分基本动作了。漆黑的双翼带着他划过天空，在即将着地的瞬间释放言灵，借着言灵的反作用力完成缓冲稳稳落地。

他扛着镰刀，舔了舔嘴角。

今天他要打个爽，谁也别拦他！

后几步着陆的队员们看着满地的残骸以及远处抡着镰刀割韭菜的黑龙，内心毫无波动。

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

空灵将伊欧的血样放进场共振干涉仪中，精神场的震动带动内部的天启能，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制作出可行的药物。

仪器停转后，空灵拿出里面的试管，还是叹了口气。

共振的频率出现了失误，天启能被等效转化成贤者之石的碎末，一试管的血液看起来亮晶晶的。

这是第五十三次实验，每次实验虽然只用一毫升左右的血样，但是现在也快小消耗了十分之一。

幻灵揉了揉太阳穴，如果不是他是唯一一个见过实验的操作流程的人的话，他绝对不会像这样静下心来做实验。

贴标签，放进失败品的试管架，然后调整仪器进行下一次的实验。

这个过程已经进行了五十多遍，空灵已经烂熟于心，就像是挥动大剑一样几乎是依靠本能。

第五十四次，依旧失败。

第六十次，失败。

第七十次，失败。

第九十次，失败。

第一百二十次，失败。

第一百五十次，失败。

“第一百六十九次……失败。”空灵看着因为共振导致浑浊的血样，十分疲惫的叹气。

从昨天给伊欧抽完血之后他就基本上没有离开过这个试验台，现在太阳已经快要升起了，依旧是一筹莫展。

“艹！”空灵忍不住爆了句粗。他深呼吸几下调整好情绪，盯着仪器上的一堆旋钮看了半晌，仿佛下定了决心，迅速的抄下了现在的数据。

“小幻保佑我。”空灵轻声念叨了一句，随后闭上眼睛随机扭动旋钮，打开开关。

机器运转的时候是很安静的，此时的房间里几乎就只剩下了空灵的呼吸声。

他不再盯着机器的舱室，起身走到了窗户边上。

漆黑的夜空正在被晨光撕裂，暖黄色的光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晕染开来。

那是日出。

不知怎么的，空灵就这样看愣了，直到太阳开始变得有些刺眼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这次的实验已经结束了。

他的心情异常的平静，不知道是本来就没有抱有希望还是对幻灵的保佑太信赖，他像之前做过几十上百遍的一样，打开舱室门，取出试管。

就在看见那支试管的一瞬间，他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自他有记忆以来，他就再也没有哭过。不管是身处实验室的痛苦岁月还是贫民窟的艰难时光，他都没有掉过眼泪。

是刚才的阳光太刺眼了，他想。

试管里的血样此时呈现一种淡淡的紫色就像是水晶一样。他把试管放进离心机中，片刻后用滴管取出上层的血清放入药瓶中。

他看着手中这一小瓶蓝紫色的液体，内心波涛汹涌，但是却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他一时间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迅速地记录数据，他从抽屉里找到了一支注射器，将血清抽出之后果断的注射进了自己的血管里面。

那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他明明非常痛苦，但是大脑里反射出来的却是快乐。他似乎看见眼前走过一个个人，那些都是和他一起，却没有幸存下来的人。

他忽然笑了，那些人也笑了，随后转身消失了。

因为他们在等人，而现在已经没有人要他们等了。

带着咸味的液体自眼角流下，沾湿了赤色的毛发。

他成功了。

他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自己的房间里了，伊欧正坐在旁边。

空灵我怎么……对了，药！

伊欧别急，研究员已经按照你留下的实验步骤开始制药了，接下来就是时间问题了，急也没用。

空灵的身体这才放松了下来。伊欧看着他，半晌道

伊欧谢谢。

空灵没说话，闭上眼缓了不到一分钟，麻溜的起身穿鞋穿衣服。

伊欧你去哪？

空灵我去看看幻灵。

他顿了一下，转头问道

空灵要来吗？

伊欧愣了一下，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