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嘎吱——”是树枝的脆响。

映月回神，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百年动乱，即使是人迹罕至的地方，也会遭到一定的破坏，而即使这样的影响可能微不足道，但时间的沉淀总会伴随巨变。映月早在百年前就被逼着跑遍了世界的角落，却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很多地方都不一样了。

比如这里。

很隐蔽的一处森林，植物丛生，动物匿迹。

映月抬脚，地上是被踩成两截的枯树枝。守圣国的一月总是伴随着颓败，自从那人离开后，万物似乎就再也没有生机可言，只有二月辛锄出现时，才能带来少许复苏的希望。而面前的地上，铺满了还未彻底融化的积雪，掺杂了极少的残缺的落木枯叶，许许多多都是浸没在雪水中，还有冬天的寒气。寒气升腾，附着在稍高一点的灌木上，凝结成苍白灰暗的霜，与剑鞘般硬挺的叶尖博弈，等待稍微融化后的跳跃，借着这跳板更有力地砸向地面。高处的枯枝上滑落的冰粒和雪块更加有力，于是森林里偶尔会传来“噼啪”的碎裂声，暂时打破寂静如镜面的气氛。

这里生动地诠释着荒无人烟，大概是她藏身的绝佳之地了。

映月裹紧斗篷，走向森林深处。

绿色越来越多，森林内部似乎更加温暖。常青藤从高高的树冠上垂下，爬山虎自底部攀爬而上，与之遥相呼应，灌木的叶子也更多地裸露出来，上面还有新雪融化的晶亮。

映月终于找到了几棵盘根错节生长而成的树木。这几棵树木几乎扭在了一起，树干粗壮得宽似小屋。树枝上藤蔓垂落，恰到好处地遮掩树干本体。这里没有生灵，自然不会有纯天然的树洞，映月干脆破罐子破摔，用掺杂着黑暗力量的月华之力开始腐蚀树干制造树洞。

这个过程可以说非常简单。黑暗之力本身就极具破坏性，这个过程甚至用不了太久。只是收回力量太过耗神，映月制造完树洞，便踉跄着走进去休息。

和妖交战是件体力活，若不是影的刻意放水，她恐怕喊不走紫幽去通知混元子鼠。

说起混元子鼠，

那朵满天星……

不能想!

映月甩头，眩晕的感觉伴随着被扔出九霄的愧疚感。她布下一个隐匿的结界，接着任由意识陷入模糊——至少这样，就什么也不会感受到了。

……

映月转醒时，周围寂静如初。树洞里仍旧是昏暗一片，心中压抑钝痛的感觉提醒她体内黑暗蠢蠢欲动。只要抓住一点契机，它们都会尝试挣脱束缚。巳日午时快结束了吧……应该是这样的。

守圣国的计时总是有着无与伦比的严苛，即使是一天二十四小时，也是被划分得清清楚楚，每天每种生肖掌管两个小时。这同样代表着一种力量的强弱，而每天深夜时的巳时就成了最阴暗的时刻——那是黑暗的主场。

还算好过，毕竟午时是中午十一点到下午一点，光的压制几乎到了鼎盛，加上即风午马力量很强，午时刚过只让人觉得稍微阴冷了些。

以及稍微沉闷了些。

映月不知道黑暗之力侵袭时会是什么状况，因此，她只能躲在角落慢慢尝试了解和应对，至少什么样的变数都要一个人承受得好。而此时，心中除了沉郁以外并没有太大的感觉，她总要找点事做。

折星星吧。

映月不想想起那朵满天星，但猜想总是在空闲之余溜出来。或许折纸星星能帮她摆脱掉过多的思考。

她从随身携带的口袋里拿出几十张长度均匀的银色纸张。正面的表面光滑细腻，只要有一点光，就能发出极其绚烂的色彩。反面有些微的凹凸不平，似乎印了一些文字。这是他送给她的礼物，上面的文字是法则的语言，只有身为天道宠儿的他才知晓这些文字的含义，不过据她猜想，这应该是对天下苍生的祈福语。

知晓她喜欢上了折纸，他就遍寻材料，好不容易寻找到这些能够承载法则文字的纸张。他把这些长条交到她手上时，难得严肃地强调着，她一定要认认真真对待，每一个成品都会给天下苍生带来一丝生机。

虽然知道是安慰的话，但至少，做这些事也确实能安慰自己。

手上的长条被丈量一段，向下翻折，再贴着折纸的边缘仔细按压，将多余的部分留下，让被遵着规律不断翻折的纸覆盖掉。最后将剩下的一小截纸条卡入纸条的开口下，一颗扁平的星星就做好了。用指腹推挤星星的五条边，让它自内而外鼓起来，这颗星星就算成功了。

很简单，映月记得当初她就是这样给那人说的。

“很简单的，不信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