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小哥哥好帅啊——”
“真的诶～”
“不知道能不能要到联系方式啊…”
地铁白晃晃车厢灯光打在少年身上，拉得身形格外修长，一米八大几的身高因为瘦削而不显得太有压迫感，从宽松外套袖口露出的一截腕子却并不太过瘦弱，肌理分明似乎隐藏着力量，略有凌乱的深黑发丝下侧脸因着顶灯浅亮照射显得眉眼深邃线条流畅，垂落的长睫投下的阴影遮掩了琥珀色瞳仁，在车厢嘈杂广告声的背景里衬得分外安静
并不在意周遭氛围，回家途中终于甩掉对方的路尧长出一口气，扯掉戴着当做耳塞用并没有放音乐的白色耳机卷了卷随手塞入裤袋
从清河街出来就被黎鸣缠上问东问西，当事人路尧压根不想回忆
黎鸣尧尧没想到你就是南区老大！
黎鸣为什么之前都没见到过你呀？
黎鸣尧尧一般喜欢干什么？
黎鸣我看电视里美人都喜欢看书下棋这样…？
路尧…
玛德智障！在这种脑子里指不定有什么毛病的老大带领下北区吃枣药丸！
也许是路尧的内心活动被上天接收，在被滋扰得不胜其烦几乎要出手揍人时，对方接到一个电话后便很快苦着脸离开了
“滴滴滴滴滴滴滴——”
熟悉的呼叫声震响唤回思绪，下了地铁路尧不紧不慢摸出了兜里的老年机接通
陈凡路哥！！！
陈凡晚上大伙儿都没什么事，箱子要请客吃烧烤！
陈凡路哥你来吗？咱们南区好久没聚一聚了！！！
看了眼时间才7点，路尧并不想这么早回去，就算回去也只是在房间里听姑父喝醉了骂娘，索性每天在外晃荡到很晚才往住处走，何况这回是其他人请客，尽管并不是特别钟爱烧烤这类食物，但没有选择的时候他也并不挑剔，况且有人请客就意味着省钱！
路尧嗯
陈凡欸～成
陈凡还是老地方，咱们之前一直去的那个烧烤摊！！！
路尧知道了
另一头…
好容易在天黑后赶回家，悄咪咪摸进屋的黎鸣抓了抓一头银发，放轻动作环视自家大得离谱的一楼客厅小半圈发觉只有年长的盛叔整理着厅中的书柜，正准备在不惊动对方的情况下慢慢挪进屋上二楼的黎鸣在对方一回头中意外直接与之对视
黎鸣啊…
气氛一时凝固
半天没听到其他动静，放松下来的黎鸣站直了身子，忽略了盛叔欲言又止的表情，快速而又欢脱地询问
黎鸣盛叔我大哥是不是还没回来啊？
黎鸣那我作业没写翘课翻墙出校刷爆信用卡买机车的事没暴露吧？
美滋滋想起自己新买的宝贝机车今天上路的帅气场景，黎鸣哼着不成调的歌转身要往楼上走
黎锐呵呵
手脚僵硬转身抬眼，发现自家大哥好整以暇倚靠二楼栏杆瞥着自己，脸色发黑显然是听到刚才的“不打自招”
哦豁完蛋——
黎锐这么晚才回来，干什么去了？
黎鸣啊？
黎鸣我，我出门遛弯…
试图忘记刚才的社死现场，黎鸣眨了眨眼睛，吞口唾沫深深觉着脊背发凉，自家大哥这似笑非笑的样子是发火的前兆
黎锐遛弯？
黎锐顺便刷爆卡买车是吧？
黎鸣啊…那个
黎鸣可帅了！
黎锐…
黎锐帅？你怕是不知道社会有多险恶！
在外温文尔雅的黎锐对着自家不省心的三弟磨了磨牙，外界交口称赞的涵养都被气到扔角落里
黎鸣是父母的老来得子，一家人宠得没边导致了越长越歪，偏偏当事人还没个自觉，虽说从不碰赌博玩物的高压线也不到肆意妄为那么夸张，但收不住心喜欢玩，作为问题学生常常翘课，关键是学校十分清楚黎家势力庞大导致不敢通知家里，要不是派人跟着说不准撒手就没了，想到这里黎锐忍了忍还是没好气翻了个白眼，大掌猛拍栏杆，承受不住的栏杆发出剧烈声响
黎锐从后天起你给我滚去公司当练习生！
黎鸣练习生…？？
黎鸣为啥啊…？？
黎锐不出道你就别回来了
黎鸣哥——！
余光瞧了瞧自家三弟失落的小表情浑身舒爽，收拾烂摊子积攒的怒气都平息不少，黎锐正准备好言安慰几句，就发现对方握紧拳头一副不识人间疾苦的模样眼神亮晶晶许诺
黎鸣我一定会成功出道给你看！
所有的安慰尽数堵在喉咙里，跟不上弟弟脑回路的哥哥勉力维持着表面的威严
黎锐哼！
黎锐你以为星影那边我会给你走后门？
黎锐自己出去找房子租，别想靠着家里，卡我也会给你停掉
黎锐信用卡自己想办法还
意识到自家大哥是真的特别认真，黎鸣鼓起脸试图讨价还价，被黎锐的人手架出门还在喋喋不休
黎鸣别啊大哥，至少给我留点钱——！
黎鸣再不行把我家宝贝留给我也可以啊！！
……
晚上9点，烧烤摊
陈凡路哥！！
陈凡我们…嗝…都特别尊敬您！！
方襄是的！！
方襄您是我们南区的灵魂，是我们的引路…呕！！！
冷着脸扫过周围一帮喝大了正东倒西歪的家伙嘴里念念有词，偶尔听清几句嚎叫的路尧只觉拳头硬了，虽说自己也喝了不少但仅是略微头晕，他皱了皱眉不出声点燃根烟靠在角落里慢慢抽着，一点红光伴随着冉冉升起的烟雾氤氲，遮掩住他幽深的琥珀眸子
路尧吵死了
半晌手指间的烟燃尽，路尧垂着眼随手弹了弹烟灰将剩余的小半截扔在地头，后脚跟碾灭火星子，抬脚轻踢了歪在桌子下面的人
路尧滚起来
路尧回家睡去
暴力“叫醒”了几桌四仰八叉的人，陈凡把其他的人都安置好，扶着几个喝得上头路都走不直的准备撤了
陈凡路哥，还好么
路尧没事
陈凡那成，要不帮您打个车？
路尧不用，挺近的
摆了摆手拒绝对方的提议，不用花钱是挺心动，不过喝了点酒的路尧仍然打算走一走醒醒酒，毕竟回去还不一定遇见什么情况，必须得保持头脑清晰
陈凡好的好的
陈凡那路哥我们就先撤了啊！
没理踉跄着走远的几个人，路尧慢吞吞沿着小路多绕了几个弯，四周都是老式房屋建筑，墙壁斑驳剥落石灰色痕迹显得老旧，路上的行人很少只伶仃几个行色匆匆，与北区夜晚灯红酒绿的车水马龙天差地别
毕竟作为H市穷人聚集地，南区街巷众多，中学也只有几所排不上号的不入流，每日邻里大妈的叫骂声不绝于耳，混迹在吵嚷的街头巷尾，在这里底层的生活气息格外浓厚
门口小巷的路灯应该是又坏了，没有昏黄微弱的灯光照射，仅靠一层浅薄月光照不亮巷子里的道路，依然漆黑不见五指，路尧凭着记忆慢慢向前，细微的喘息声在寂静夜里异常清晰，对于危险的直觉让他加快脚步
路尧啧…
路面不太平整，细细的液体溅起声音让路尧额角轻跳，踩进水洼的粘湿感觉令人烦闷，透过点淡淡月色只能看出水泽颜色很深，不像一般的浅洼，几分粘稠的液体挂在鞋底有些滑
放慢了脚步周围更加安静，野兽粗重的呼吸声陡然接近后脊，看不清具体情形路尧瞬间反应过来侧身躲避随破空声袭来的东西，被对方步步紧逼只得快速闪过，忍耐片刻捏紧拳头绷直小臂重重落在对方身上
？？？…呃！
闷哼声传来，拳头触感怪异不像是打在皮肉骨头上，反而更像是一块脆弱冷硬的冰，毫无温度
一切都很诡异，心头危机感愈重路尧转身向着巷口意图快速离去，脚下突兀被什么柱状僵硬的东西绊了下，没等稳住身形一脚踩进滩粘稠液体里，后头的“人”迅猛扑过来，他整个身体被狠狠撞在狭小巷子的墙上，后脑勺猛然磕到块突出的坚硬砖墙，剧烈的眩晕感和疼痛感一并袭来，摸了摸后脑勺只感到一片湿热
路尧操！
？？？呼哧…呼…
扼住喉咙的手如同两条钢筋死死锢紧，力气之大似乎凭人力根本无法挣脱，不过片刻窒息和死亡笼罩住路尧，鼻腔里随之冲入浓重的铁锈腥气，湿热的感触停留在肩颈处，有什么尖锐的物体划破层层衣料刺入皮肤穿透血管，身体里的血液似乎都那朝着一个方向涌去
路尧！！！
大量失血令路尧本就晕眩的脑袋更加混沌，剧烈陌生的疼痛从肩颈刺破的地方传来，没等他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况意识便完全陷入黑暗
……
……
一醒来就闻到陌生而又熟悉的刺鼻的消毒水味，睁目是白花花天花板
原本以为这回凶多吉少只可惜还没让姑姑脱离那该死的人渣的路尧反应了半天，才发觉原来自己还活着
陈凡！！！！！
陈凡路哥！！！
陈凡您可算是醒了！这都一天了！！
陈凡那帮医生一副死妈样我还以为完了您这次铁定要挂了！！！！
陈凡毕竟您后脑勺撞成那样就快开瓢了据说再晚点就救不回来了！！！！！
没理会耳边吵吵嚷嚷哭得真情实感的陈凡，路尧感受了一下躺久了的身体，除了后脑勺还有点刺疼外竟然没什么其他不适，撑身坐起来揉了揉额角
路尧…闭嘴
陈凡好的路爹！
路尧怎么回事？
陈凡我这不是送完箱子想着明天咱们的安排准备再来找找您通个气…
陈凡结果就发现您倒在巷子口衣服上全是血，差点没给我吓尿了！
陈凡路爹啊！！！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我们怎么活啊！
路尧…
路尧不会用词就别用
一时无语瞥眼表情夸张眼眶还发着红的陈凡，路尧难得没出声嫌弃，接过对方递来的水润了润喉咙
狗腿递水的陈凡抹了把眼睛，看着自家大佬的脸色小心翼翼发问
陈凡路爹您这是怎么弄的？我看周围也没有什么能让您开瓢的玩意啊？？！
路尧…脚滑了
抬起手掌随意按揉了下僵硬的脖颈，路尧在脑海里回顾之前发生的事有些不明所以
如果不是喝醉了出现幻觉，那么自己就是被那个不人不鬼的玩意咬了并且差点失血过多变成人干
至于怎么获救的…
想起在视线里停留一瞬的最后那张脸，路尧觉得只有找到对方才能得知
陈凡那路爹您继续休息？
陈凡我喊医生过来看看！
点点头没太大反应，等人跑出去后路尧起身找到了洗手间，拧开水龙头抹了把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只觉得在白炽的光线下唇色和皮肤更显苍白，沾了不少血的外套被脱掉只穿着一件简单的长袖T恤，能够看到肩颈处有两个不算太明显的血洞，由于已经不再流血而呈现出暗红，摸了摸周围并没有皮肤凸起手感无甚异常，像是普通皮肤一样
路尧啧，奇奇怪怪
回到病房坐下，没等一会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便来到房里，在医生的安排下路尧也没多问按着人要求粗略做了些检查，反倒是医生捏着到手的化验单表情奇怪，百思不得其解为何会好那么快
陈凡医生到底怎么样了？？
陈凡你别一副奇怪的表情啊！
陈凡难道我路爹有什么后遗症吗？？
陈凡比如失明失忆什么的？
听了陈凡的絮絮叨叨，医生的表情瞬间变化得难以描述，摇了摇头离开病房
路尧…少看点脑残电视剧
陈凡我也就跟着妹妹一起看看…啊哈哈哈…
陈凡路爹说得对，这种东西坚决抵制！！！
陈凡那路爹您继续休息，过几天我和哥几个来探望您！！
懒得理会拉低南区人民智商的陈凡，等人三步两回头离开病房，路尧摸出放在病床头的老年机捏握在手里，踌躇一阵摁了个号码拨过去
姑姑喂…？
姑姑小尧？
路尧嗯
路尧昨天有事，没回来
路尧他有没有为难你
姑姑小尧……
姑姑…没…没有
姑姑小尧你别担心
路尧…
路尧我没法不担心
姑姑可能因为之前……
姑姑总之现在还好
姑姑不过他…最近心情不好
姑姑你可以的话…暂时别回来
姑姑在外面…自由一些
姑姑我给你打了钱…
路尧…我知道了
掐断通话路尧半晌没动，面色发冷紧攥着手机，他痛恨暂时无法更改的现实却又无能为力，现在自己这边出事更不可能告诉姑姑，平静的神情下心里的情绪却是烦闷而激荡，细微的碎裂声打破窒然的静
路尧…
看了眼被无意间捏出裂缝的手机屏幕，意识到自己的力气似乎变得更大了，路尧有种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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