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周】蝴蝶骨

这世间最美的蝴蝶骨温客行只见过两个，偏偏这两个也都脆弱易碎

温客行“你身上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周子舒，什么叫做命不久矣？”

温客行努力想要自己的语气显得不那么尖锐，也努力想继续摇着扇潇洒一点。可偏偏声线就是慌得发抖，偏偏扇骨在自己的手里被攥的死紧。他固执地看着这个人的背影，却又怕他转过来嘴里吐出的是自己不愿听到的话。

可我不愿听的，又有什么用呢？

周子舒僵硬了一瞬，回过头时却如无事般笑了。他并未回答温客行的问题，看着亭檐外瓢泼的细雨，眉目安然带着说不清的情绪，笑是温柔的、爽朗的，甚至痛快的，只是稍带了点遗憾，连周子舒自己都弄不清的那种遗憾......或许弄得清的。

他叹了口气，复而挑眉又笑道

周子舒“你傻站着干什么？是老子要死了，怎么你弄得像你要死了一样似的？”

温客行“还......还有几年？”

是了，七窍三秋钉，好一个七窍三秋钉。温客行原本以前还暗自猜想自家阿絮应该是有什么别的法子解了这七窍三秋钉的死局，还曾不怀好意的想过阿絮也算老奸巨猾之人，这类刑具无异的惩罚果然给自己留了后路。

他家阿絮怎么偏偏是这等清风霁月的人物

温客行话音顿住，嗓子里艰涩难言。他将低垂的头猛地抬起，眼睛凝视着周子舒一眨不眨，连眼神都带着点小心翼翼。他用天真希冀的目光看着他的阿絮，勉强自己勾出一个带点讨好的笑来，嘴角向下撇着，说着出口就觉得荒唐的话语。

温客行“阿絮，其实老畜生他说的...他说的也没错，不如我们...”

周子舒“老温！”

温客行犹不死心，上前一步拉住周子舒的袖子

温客行“武功没了大不了我们再练，可阿絮——”

周子舒“温客行！”

周子舒一把撤出自己的袖子，他退后一步用着从未有的严肃语气喊了温客行的名字，盯着眼前这个缄口不语委屈的红了眼眶的男人心中无奈，偏又暗生恼怒。他怕自己这般情绪下说出口的话会伤人，便只能咽下了自己的说教。只不过走之前还是没忍住自己的满腔失望，甚至带点不明所以的委屈。

周子舒“我原以为，你懂我的......”

温客行一动不动的看着周子舒转身离去

温客行我是懂你的，我怎么偏偏是懂你的？

温客行站在凉亭里一时竟不知该做什么，抑或着该说些什么。

温客行若我不懂，我也不必在这里和你扭扭捏捏的问个什么年头；若我不懂，我现在就该在这雨夜里和你打的不可开交直到把你绑去疗伤；若我不懂，跟你交谈时趁你不备一掌废了你的武功就好......可我怎么就是那么懂你？我怎么那么懂你！

他面无表情的从亭台走出，周遭淅淅沥沥的雨毫不留情的打在他的身上，被雨淋湿而揪成一络一络显得凌乱无比的头发，就那么搭在他在电闪雷鸣下映的格外苍白的脸上，眼珠乌黑却空洞无神。

温客行“阿絮，我小时候呢，爹娘逼着我习武时我总不爱学，老想着去偷鸟蛋爬山下河摸鱼有多痛快。我爹老说等我长大了再要用功变晚了，我也老想着，那等我长大了再去偷鸟蛋玩去不也晚了呀。”

温客行在无人的街道上絮絮叨叨着，也不管这身边除了滴滴答答的雨再无任何回响，他叫着周子舒的名字，却说得全是自言自语。走着走着被栈桥的台阶给绊了一跤，打断了他自己不知远到哪里去了的回忆。

温客行“晚了，晚了，好一个晚了！”

他兀自撑着脏污的地面笑开，仰面将雨水全都不避讳的吃进嘴去

温客行“原来我这一生，终究是不合时宜。不合时宜!”

温客行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踉跄着在深夜里像个孤魂野鬼一样跌跌撞撞走着，诗词颂的风雅，在风雨交织中却只剩下百般凄厉

温客行“哈哈...凉雨知秋，青梧老死，一宿苦寒欺薄衾，几番世道蹉跎......也不过一声相见恨晚，相见恨晚...一见如故...哈哈哈哈哈。”

温客行周子舒，幸好我们认识不久，幸好还来得及抽身，幸好我还没有那么喜欢你

温客行幸好...一点都不好。

那在血海炼狱里冷了的心肝好不容易见了点暖意，哪有那么容易心甘情愿的去欺骗自己。若没心动，若非万劫不复，温客行，你又哭什么呢？

相见恨晚的何止是温客行一人，那在尔虞我诈的人心鬼蜮沉浮十年的天窗之主又何尝不是呢？

周子舒并未走远，所以那句不合时宜也听得仔细。

周子舒是了，不合时宜。这人世间的哪件事不都是两个“晚了”二字而已。

周子舒后悔那年少不知事太过轻狂，说什么光耀门楣不过是沽名钓誉。扯着家国大义独木难支的幌子，带着那山庄整整八十一名精锐就赴了权谋，可得到的又都是些什么呢？

周子舒令人闻风丧胆的天窗“美名”，还是那锦衣玉食的滔天富贵？

周子舒是这手上洗不净的肮脏血液，是这身上堵塞经脉的要命钉子。是众叛亲离，是师弟惨死，是那午夜梦回懵懂孩童的无知质问，是那被自己毒酒送命的弟妹索命！

可后悔有什么用呢？

周子舒温客行啊，温客行，你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

周子舒倚着栏杆毫无形象的躺着，拎着个酒壶恨不得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味道辛辣粗鄙的酒液算不得什么佳酿，可周子舒仰头接的痛快。他抹了把下巴，没盛进嘴里的酒顺着下颚流到脖颈，缓缓淌入衣服领口不见。

周子舒怎么在我不想活的时候，上天给我送来了你这个缠人精？

周子舒“这世事造化，果真无人能够预料！可老温啊，我这个人宁可肆意快活的活十天，也不愿苟且偷生的活十年。若我真这般做了，那还是我吗？那还是你认识的这个周子舒吗？那既然不是，你又留我作甚。”

生命有限时得你这么个知己，上天是让你来陪我喝酒打架的，可不是让你来给我伤春悲秋的。人生在世能几时，对酒当歌才痛快淋漓！

当浮一大白！当浮一大白！

周子舒暂且把你那轻浮样找回，真心也得看作玩笑。就陪我喝喝酒，看着天下熙熙攘攘，何苦做那自扰的庸人？你若......真的喜欢我，便当成全了我。

可话说的那么潇洒，怎么向来铁面无私的周首领你还躲在那厮身后借酒消愁？烈女怕缠郎，这一颗炙热的心在你面前赤裸裸的跳着，哪里忍得住不去碰一下。

……

阿湘“主人，你在难过吗？”

温客行“胡说八道，我分明在笑。”

阿湘“可主人我觉着你这笑比哭还难看嘞。”

温客行“......”

温客行这世上的美人还有那么多，我干嘛要为那一个不知好歹的人难过。

温客行...我怎么真的在为你难过，阿絮。

那漂亮的引人注目的蝴蝶骨，大概是庄周梦的那只蝶所化吧。浮生一梦，美好的全都破碎，是做了场黄粱，醒来只剩遗憾而涨然若失的叹息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