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景卓郁再次完全清醒过来时,他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养元殿偏殿暖阁中的软榻上了。景卓郁觉得自己的身体由内及外的发冷,他想要坐起身子却浑身无力。正在景卓郁回忆自己究竟是怎么了的时候,一阵剧烈的疼痛突如其来的打断了他的思考。
景卓郁只觉得头痛欲裂,他的嘴唇和咽喉干得发紧根本无法开口求助,只能不住的低声呻吟着。
这时一直在暖阁外守候着的世宗和张皇后听见景卓郁的呻吟声,起身便往里走。
世宗扶起景卓郁上半个身子,明显的感受到了他的身体烧得滚烫。张皇后担忧的倒了一杯清热的茶水递到世宗手中,由世宗亲自喂给景卓郁喝了几口。
“卓郁、卓郁?”
世宗在景卓郁耳边轻声唤道。
一杯苦茶入口后不久,景卓郁的意识渐渐清醒了,他艰难的睁开双眼,无力的靠在世宗的怀里,看到了母后满面的愁容。景卓郁虚弱的问道:
“父皇,母后,儿臣这是怎么了?”
世宗关怀道:
“卓郁啊,太医说了你落水时间较长,肺里呛了几口水所导致的重度风寒。现在你已经服了太医院开的汤药,感觉可好些了?”
景卓郁点点头,有气无力的问道:
“父皇,儿臣不是应该在江州监督固堤工事吗?怎么就回宫了呢?
“父皇,儿臣现在不要紧,现在要紧的是固堤工事啊!”
眼见着景卓郁的情绪又激动起来,世宗看着轻抚着他的肩膀,安慰道:
“卓郁,在你被救上来后,是工部的工匠托人把你送回京城的,你已经发热昏迷了整整七天了。
“你放心固堤工事现在已经圆满完工了,后续的事朕会替你料理好的,你安心养病就是。”
张皇后勉强露出几分笑意,劝慰道:
“是啊郁儿,你才刚刚醒来,还在病中,就别再想那些公事劳心伤神了。你现在好好养病才是最要紧的!”
“郁儿你母后说得对,你安心养病便是。说了这么久的话你也累了,好好休息吧!父皇和母后就在暖阁外,你不用担心的!”
“谢父皇、母后!”
说着世宗慢慢的让景卓郁的身子躺平在软榻上,景卓郁听话的闭上了眼睛。世宗和张皇后看着自己的儿子面色苍白虚弱无力的样子,眼中写满了心疼,却也只得退出暖阁外,让他安静的休息。
景卓郁仍虽还在脑海中回忆着自己落水前后的事,但他一直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
虽然在睡梦朦胧中,但是景卓郁还是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悄然而至。他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当景卓郁从梦中醒来时,他看见了大哥景卓君的身影正坐在自己的榻前守护着自己。
“大哥,您回来了!”
景卓君闻声回眸看向病榻上的弟弟,温柔的微微一笑。景卓郁竟然在这样的对视中感受到了久违的兄弟温情。
也许,是我太久没见大哥,有些想他了。景卓郁如是想着。
突然,景卓君的目光变得闪烁不定,景卓郁察觉出了大哥的欲言又止,遂开口问道:
“大哥,您怎么了?是又出什么事了吗?”
景卓君虽不忍心在景卓郁的病中提起此事,但他依旧觉得有些话早点说清楚也是好的,长痛不如短痛。
“没事。我就是有些事想不明白。
“我在得知你意外落水之后,在回京的路上又特意去了江州固堤工事查看,并查问了当时的目击者和救你们的人。他们说那天晚上你叫江自荣陪你一起看看江堤修筑的情况,后来你们就莫名其妙的落水了。
“其中还有一个守城的卫兵提到了一只信鸽。卓郁,你能告诉大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面对景卓君的疑问,景卓郁明显有些动摇和心虚了。他承认这件事情中自己是有私心,但他觉得自己的私心于此事并无害处,但他依旧害怕景卓君知道了会生气。所以,景卓郁决定将自己完全成为这次意外的受害者。
景卓郁小心翼翼的解释道:
“大哥,其实这次江州堤坝溃口的事并非意外,而是因为江州知府江自荣知情瞒报。我让他监督固堤工事也是为了给他将功赎罪的机会。
“可是,谁又能想到过了两天江自荣竟然偷偷的给父皇飞鸽传书,诬告我意图结党营私,若非书信被江州城的守卫意外截获,若江自荣的信真的递到了父皇面前的话,那我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原本想着等到固堤工事完成后再问他此事。可是,他却丝毫没有悔改之意。所以,我才会一时冲动,出此下下之策的。”
景卓君听了景卓郁的解释后,疑心又起,却更不想猜忌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只是反问了一句:
“真的就只是这样吗?”
景卓郁不可思议的看着景卓君的眼睛,情绪有些波动的回答道:
“大哥,我的话句句属实!您要相信我啊!”
景卓君自以为了解弟弟的性情,觉得他不可能说谎,还主动去杀人。所以,他在听了景卓郁的否定后,选择相信景卓郁。
“虽然此事事出有因,但你也得要记住教训!若再有下次,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景卓君起身走出了暖阁。
景卓郁看着景卓君离开的背影,眼神中多了些动摇。他又躺回榻上,痴痴地望着头顶金黄色的帐帘,他在想难道自己真的错了吗?
景卓君刚刚走出暖阁,抬眼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世宗。他作为儿臣一面行礼一面问道:
“父皇,您都知道了?”
世宗看着自己的长子,有些无奈的点点头,语气却异常坚决道:
“嗯,这次的事是卓郁缺少经验加上一时冲动,可是这也不能全都怪他。看来朕也确实应该下力整顿吏治了。
“君儿,你是朕的长子,又是他们的长兄,你不应该在卓郁病着的时候去质问他,更不该在没有查明实证的情况下对自己的兄弟妄加猜疑。你也知道你五弟看似豁达,实则心重,你这样为了查明真相而寒了兄弟的心,伤了手足情谊,真的值得吗?”
世宗这番话是重了些,却也是十足的真话。景卓君字字听在耳中,痛在心中,他旋即跪下道:
“父皇息怒,儿臣知错了,儿臣保证以后再不会有同样的事发生!”
“好了,记住以后你们兄弟之间再不许提此事了。”
世宗这才松了口气,摸了摸景卓君的头,并伸手把他扶起来,再三嘱咐了景卓君一番后,便也放他走了。
这次的事虽然不大,也过去了,但也确实让兄弟之间有了一道难以愈合的裂痕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