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整旗鼓（2）

　　她的嘴里吐出苦涩叹息。

　　玛丽压抑不住焦躁，奋力踹开身旁的床大叫。

　　玛丽“真是够了！每个家伙都这样——！”

　　哈尔达“你还真暴躁啊，大小姐。”

　　哈尔达的声音从背后这么调侃玛丽。

　　玛丽转头，视线越过肩膀瞪向靠着椅背坐着的壮汉的脸。

　　玛丽“是呀、是呀，是很暴躁没错！怎样，你志愿当沙包候补吗？”

　　哈尔达“如果这样你就能消气，我是无所谓。”

　　哈尔达挑衅似地歪扭嘴角。

　　这瞬间，玛丽挑起眉毛——然后用力甩甩头：

　　玛丽“算了。既然要做的事已经确定，我们该走了。”

　　哈尔达“……喂喂，才刚平安无事逃脱而已耶？我不是很想现在就动身。”

　　哈尔达劝阻玛丽，玛丽不高兴地嗤之以鼻。

　　玛丽“那就算了。就算只有我一个人也要做。”

　　哈尔达“我不是那个意思。问题就在那里，大小姐。你稍微冷静——不对，你是很冷静吧？但你的作法太自暴自弃了。”

　　玛丽“——那又怎样，有什么问题吗？”

　　玛丽脸上不带任何感情，继续说：

　　玛丽“反正这是用直人交换捡回来的命。以琉紫的性能，就算掉到大深度地下层，或许还是有办法回来。到时候——我大概会被她杀掉。”

　　玛丽打了一个寒颤，抱住自己的肩膀。

　　玛丽“既然这条命有期间限制，就得有效运用才行。在被琉紫杀掉以前，我想做完该做的事。”

　　哈尔达板着脸听她说。

　　他皱着眉头，似乎有话想说，但最后还是一句话也没讲。叹了一口气，还是点头回应：

　　哈尔达“我知道了啦，大小姐。就随你高兴怎么做。但我身为专家要给你忠告，现在先休息。反正既然都要操到死，你也想要以最好的状态发挥最大的效果吧？”

　　玛丽“…………”

　　哈尔达“冲个澡，喝杯好喝的可可。然后睡个好觉。先让体力回复、头脑清醒，然后再尽情打垮看不顺眼的家伙就好。”

　　玛丽“…………”

　　哈尔达“这样比较合乎效益吧？”

　　玛丽“……是啊。没错，你说得对。”

　　玛丽似乎很中意合乎效益这个词听起来的感觉，顺从地点头了。确认玛丽的身影进入淋浴间以后，哈尔达来到房外，去附近的商店买了可可和三明治，马上回房间。

　　等哈尔达回来，就听到淋浴间的水声还没停止。于是他坐在椅子上等玛丽出来的同时，哈尔达忽然想到，这搞不好是人在浴室里自杀的场景。他脑中才刚冒出这个念头，马上便一笑置之。

　　哈尔达*不可能。那不可能。唯独玛丽绝对不可能那么做。*

　　而就如同他的确信，之后传来吹风机吹头发的声音，玛丽现身了。

　　她只披着一件浴袍，发出啪哒啪哒的脚步声走过来。哈尔达不发一语地把可可和三明治递给看起来无精打采的她。

　　玛丽有气无力地小声道谢，把那些食物塞进嘴里。然后就这么沉默地用完餐，慢条斯理地钻进被窝。

　　哈尔达挪动椅子，镇守在房门旁边。他望着少女背对这边缩成一团的睡姿，忽然迟疑地开口：

　　哈尔达“听我说，玛丽。身为大人，我想我有义务姑且告诉你一声。”

　　玛丽“……怎样？”

　　哈尔达“你是小孩子。普通的小丫头。这句话你自己之前也说过吧。”

　　玛丽“……所以怎样？”

　　哈尔达“就算小丫头像个小丫头一样哭喊，也不会有人批评的。”

　　玛丽没回答。

　　她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就在哈尔达以为她是直接睡着了的时候，终于传来凝重的回应。

　　玛丽“——会批评的。就算没有人批评，我也会批评自己，绝对不允许。要是我现在屈服哭喊，我会——我会前功尽弃。”

　　玛丽一动也不动，也没有发抖。她的语气平板、冷静、没有一丝动摇。

　　哈尔达决定就当作是这样。

　　然后——哈尔达静静地心想。

　　哈尔达知道，玛丽·蓓尔·布列格的才能——并非万能。

　　创下以史上最小年纪成为一级钟表技师纪录的天才少女。听到这个头衔，不管是谁都会抱持这个印象：头脑好、无所不能……但绝对没有这种事。

　　她之所以是“天才”的原因，就在于这点。

　　对自己彻底严格——这点实在难以察觉，正因为如此才会被庸才用“天才”一词概括论定，但这却是至高无上的才能。

　　要求自己贤明。

　　要求自己强韧。

　　要求自己善良。

　　那也就是努力用自己的肉体与精神体现理想，在哈尔达看来，那已经是和疯狂画上等号的信仰力量。

　　换作是普通人早就放弃屈服的终点，在这名少女眼中却是最令她心潮澎湃的起点。就算引擎严重磨耗，依然无限加速、充满破坏性的上进之心。

　　待人严格，对自己更严格，那不屈不挠的克己之心——那就是玛丽·蓓尔·布列格的核心。

　　所以这名少女不会屈服。她知道一旦学会屈服，就会沦落为和普罗大众没有任何差别的凡人。而且她最害怕的就是这件事。她不会纵容自己。她规定自己要那样活。她理解就是那个信念造就自己成为玛丽·蓓尔·布列格。

　　她知道，妥协即是——意味着死亡。

　　哈尔达深深吐气，摇起了头。

　　哈尔达“All Right——所以，你起来以后要上哪去踢馆？虽然我大概猜得到，而且事先声明我不建议那么做。”

　　玛丽“…………那么我想你也知道吧。我完全无意收手。”

　　哈尔达“我想也是。”

　　哈尔达点头。

　　玛丽的微弱声音充满危险气息，她接着说道：

　　玛丽“看来第一步——就要先打穿他的头才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