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传来蚕食生人的恐怖声音,而戚容三郎跳下去后,下面就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了,还能是谁?想必刻磨也立即反应过来了,道:
刻磨将军中原人,该死,我要你们死!
虽然视物不能,谢怜却仍能感应到危险正在朝这边冲来,身体一动,道:
谢怜表弟,三郎小心!
戚容放心好了!我好歹也是个武神和雷师!不会有事的!小红加油!小红加油!
谢怜表弟……
花城不用管他!
仍是抱着他,脚下微一挪步,似是转了个身。黑暗之中,谢怜听到了一阵极其细碎的“叮叮”飞响,清脆好听又激烈,转瞬即逝。待要再捕捉,刻磨方才一扑扑空,再次袭来,三郎又是轻轻巧巧地一转,闪身避过,谢怜手臂不由自主地又攀了上去,紧紧搂住三郎,无意识间抓紧了他肩头的衣物。然而,这双手抱他抱得极稳,闪转腾挪,照样托得稳稳当当。只是,谢怜时不时就感觉这双手上有什么冷冰冰的事物硬硬地硌着他,不由得怔了怔。无边无际的漆黑之中,一片银光闪烁,四面八方传来利刃飞割之响以及刻磨的连连怒声。那半月将军似是伤得不轻,然而极为悍勇,仍未退缩,挟着一阵怒风再次袭来。谢怜觉得他不能再这么干坐这了,道:
谢怜若邪!
那白绫应声飞出,“啪”的一声,似乎把刻磨抽得在空中翻了个跟斗,摔到地上。这一摔摔得刻磨咆哮起来:
刻磨将军你们!三个人!三对一!卑鄙!
戚容你都要杀我们了还管什么三对几三对一、卑鄙不卑鄙,保命要紧,先打死再说!还有一点你说错了,我又没打你,是二对一,哪儿来的三对一?!
三郎却是毫无笑意地哼哼笑了一声,道:
花城一对一你也没胜算!你别出手!
后面这句是对谢怜说的,语音低沉了一点,前一句里的讥讽之意也消失了。谢怜道:
谢怜好!
说完,还是又提醒了一下,道:
谢怜三郎,不如你先放我下来吧!这样我很碍你事的!
花城不碍事!你不要下来!
谢怜到底为什么不能下来?{心想:总不至于这少年喜欢抱着人打架吧?}
戚容看出谢怜想的什么?回答道:
戚容表哥,你猜对了一半!
谢怜一半?还有一半是什么?
花城脏!
谢怜……
戚容……
刻磨将军……
谢怜万万没想到他竟会说出这样的理由,偏生还说得这般认真,有点好笑,又有点难以形容的奇异之感,只觉胸口莫名微微发热,道:
谢怜你总不能一直这样抱着我吧?!
花城未尝不可!
谢怜那一句只是开玩笑,可三郎这一句却是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了,他一时竟完全不知下一句该接什么才好。几句话间,刻磨再次顽强不屈地在黑暗中发动了进攻。三郎分明双手都抱着他,却不知用什么方法,打得刻磨连连败退,边退边吼道:
刻磨将军那贱人让你们……
这一句还没吼完,只听“咚”的一声巨响,一个巨大躯体轰然倒下,竟是被打得直接倒地不起了。谢怜闻声忙道:
谢怜三郎,你先别杀他。我们要是想离开这里,恐怕还得从他口里问话!
三郎果然没再出手,站定不动了,道:
花城本也没打算杀他!否则他留不到现在!
罪人坑底,重新陷入一片死寂。沉默片刻,谢怜道:
谢怜表弟,三郎,下面这些,是你们做的吗?
就算黑暗里什么也看不清,可这铺天盖地的血腥味和杀气,还有刻磨方才那阵般悲痛愤怒的狂态,已经清晰地勾勒出这下面发生了什么。一阵静默,谢怜才终于听到了戚容三郎的回答:
戚容不是我,我没有,是小红做的!(连忙甩锅)
花城是!{心想:呵呵!你敢说干这事的时候没有你的份?}
意料之中的回答。半晌,谢怜叹了口气,道:
谢怜怎么说呢……
他思考了一阵,最终,语重心长地道:
谢怜表弟三郎啊!下次再看到这样的坑,你们千万不要再乱往下跳了!拦你们都拦不住,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啊!
戚容……(噎){心想:我根本就没想过跳坑!}
似乎是没料到他会来这么一句话,三郎似乎噎了一下。再开口时,语调有些怪异,道:
花城你不再多问点什么?
谢怜你还想我问什么?
花城比如:我是不是人?
谢怜揉了揉眉心,道:
谢怜这个么?我觉得没什么必要问!
戚容确实没必要!
花城嗯?没必要吗?
谢怜嗯!有必要吗?是不是人,没什么关系吧!
花城哦?
谢怜在他臂弯里抱起了手臂,道:
谢怜与人相交,看的是投缘不投缘,相性如何,又不是看身份!我若喜欢你,你便是乞丐我也喜欢!
戚容表哥若讨厌你,你就是皇帝表哥也讨厌!不应该是这样吗?这是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所以,完完全全必要问!{心想:为啥感觉表哥在变相表白?还有……表哥……你什么时候从狗花城的怀里出来?}
三郎哈哈笑道:
花城嗯!你们说的真是非常有道理!
谢怜是吧?
也跟着哈哈笑了两声。笑着笑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忽然之间,终于反应过来了。他居然就这样一直被三郎抱着,而且最可怕的是,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习惯了这个姿势!这可真是要人老命了。谢怜轻咳一声,道:
谢怜那个……三郎啊!这种小事我们以后再说吧!你还是先放我下来吧?
戚容哟!终于反应过来了?我还以为你要一直带在小红怀里呢?
谢怜啊哈哈?!这怎么可能!
戚容很有可能!
三郎似乎笑了一下,道:
花城等一下!
他抱着谢怜,似乎是往下走了一段路,这才轻轻放下了他。谢怜落地,踩到了一片坚实的土地,道:
谢怜多谢你啦!
三郎并无表示,谢怜道了谢,抬头向上望去。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明月,极为美丽,只是被框在一片四四方方的天空内,令人联想到那只坐井观天的青蛙。他试着再次驱动若邪,向上蹿去,然而,不出意料,若邪蹿到半空就被什么无形的东西阻挡了一下,反弹了回来,上不去了。三郎道:
花城这罪人坑四周设了阵!
谢怜我知道,试试而已,不试试总是不死心的。不知道上面其他人怎么样了?
他把那吊在杆子上的少女突然发难、将一队士兵都扫了下来的事同三郎说了,说了几句,想往前走几步,却踩到一个东西,似乎是一条手臂,谢怜险些被绊了一下,然而很快便站稳了,三郎却还是扶了他一把,道:
花城小心!
他轻描淡写地加了一句:
花城我说了,地上很脏!
戚容……
谢怜也明白那“脏”是指什么,道:
谢怜没事!我想托个掌心焰,看看这下面到底怎么回事,再做打算!
三郎没有说话。这时,远处,刻磨森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刻磨将军你们为那贱人做事,我们国家千万冤魂都会诅咒你们,诅咒你们!
戚容回过头,用半月语道:
戚容将军,你说的那个到底是谁……
刻磨将军何必假问?那个妖道!
谢怜是那在城里游荡的女冠吗?
戚容你不是效忠于半月国师吗?
刻磨将军我,刻磨,永远不会再效忠于她!我饶不了这个贱人!!!
紧接着便是一长串叽里咕噜的咒骂,刻磨情绪激动,语速极快,快到谢怜到后来已经一脸懵然,完全听不懂了,只好偷偷地道:
谢怜表弟!三郎!
花城他在骂人!说那个女人出卖他们的国家,打开城门放中原的军队屠城,亲手杀害半月国的国民!
戚容把他的兄弟们推到这个见鬼的坑里!他要再把她吊死一千次!一万次!
谢怜将军,你说的半月国师,是那吊在罪人坑杆子上的黑衣少女吗?
刻磨将军不是她还能有谁?!
戚容……
谢怜……
花城……
那像尸体一样吊在长杆上的瘦小黑衣少女,居然是半月国师!那黑衣少女身法诡异莫测,能在瞬息之间将数十名凶悍勇猛的半月士兵扫下高墙,又为何会被吊在罪人坑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