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地下街

云城矗立在一片荒野之中，周围的野草和黄沙在空气中狂舞着，西风一卷便能扬起漫天迷雾，可那沙雾却永远越不过那道深黑色的城墙。

　　即使城墙在这里待了几百年以上，可墙体却看不到半点斑驳，这城墙只是造型空有历史感罢了，细节处却充满违和感。

　　城墙以内有更让人意想不到的风景，那是银与白的国度，是合金和科技的国度！

　　无数的银白色高楼在这里竖立，在这里盘旋交缠着，建筑充满科技的前卫造型看的人眼花缭乱。一层层道路从空中到地下，重重叠叠，互相交错。高空中还有几个银色的影子，那是政府和财阀们的重装飞船！

　　云城便是这样圣洁的城市，可再干净的地方都会有污垢之处，云城也不例外。

　　在云城地下五百米处，有这样一条街道：混乱无序，鱼龙混杂，被淘汰的建筑，废水和锈铁在尽头堆积......

　　这条街是下等人和黑户的天堂，是安装了机械肢体的人的暗港，是这银白色城市深处唯一五彩斑斓的污点！

　　何知现在正站在写着“白水街”的牌匾的正下方，他挺着一头脏乱的黑发，刘海顺成了一绺，刚好挡住了眼睛，下巴上是青黑的胡渣，整个人都透着颓废的气息。

　　何知身上穿着灰色的旧式夹克，上面粘着一层厚厚的灰，稍微一动，便有颗粒物随之飞出，腿上是洗的泛白的蓝色牛仔裤，搭配厚底的的旅靴，身后背着半人高的旅行包，这是标准的“拾荒者”的衣着。

　　可他才不是什么“拾荒者”，何知是云城百年难遇的绝顶天才，18岁就名动天下，他是贵族圈子里的宠儿，是整个云城的焦点！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人，会穿着这种衣服站在这种贱民们苟且偷生的地方，而且与周围没有半点违和呢。

　　何知撑着下巴，他总觉得精心准备了好几天的造型还是有些不对劲，又摸出了裤包里一小块镜子，越看越觉得那偏白的皮肤刺眼。

　　便反手向夹克上抹下一层灰，往脸上胡乱抹去，整张脸瞬间变得脏黑起来。何知再看看镜中的自己，越看越满意，巴不得抽支小烟奖励一下自己。

　　何知习惯性地想往包里摸烟，摸到一半，他手又放了回去，暗骂自己头脑不清醒，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里可是白水街！香烟在这里可是名贵品，有人要是拿出香烟来，就等着被人敲黑棍吧，或许明早还能在污水池里瞧见和白色塑料一起漂着的人体组织。

　　何知压下了被勾起的烟瘾，慢慢把背驼了下来，脖子往前伸，把姿势调整好，然后转身混入了人群，如鱼入大海……

　　一排排瓦片和红木柱在眼前列开，一盏盏五颜六色的灯笼高高挂起，乱七八糟的店铺灯牌和广告标语四处可见，整条街的设计既诡异又混乱，甚至有一点纸醉金迷的氛围。

　　何知只觉得这条街的最初设计者很恶劣，因为木材和瓦片早就被淘汰了，这里的所谓木柱瓦片不过是合金上了漆罢了，这说明设计者是故意的，故意将所有建筑设计成古代建筑的样子，这是在讽刺，也是在嘲笑……

　　仿佛在说这条街不该存于这个时代，而这条街上的人也不该存在于世，这里的人都将被遗忘，这里的每一条人命都泛不起一点水花。

　　何知驼着背慢慢地走在街边，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就算街上还有很多和他一样打扮的“拾荒者”，但他毕竟是个“偷渡客”，能避免一点麻烦就避免，真出了事，他何知才是被围攻的那个，毕竟人的嫉妒心真的很可怕。

　　街上除了拾荒者最多的就是披着黑袍和带着面具的人，这种人大概率是安装了机械肢体的人，想隐藏面容和机械肢。

　　因为白水街的猎人数量是一般地方的几十倍，无证猎人更是疯狗。有机械肢的人要是暴露了身份，晚上幸运的话只会被抢走机械肢，而不幸的话则会机械肢连着内脏一起被抢走。

　　“嘭！”

　　无数玻璃和金属片从何知右手边的店铺飞出。

　　何知周围的人纷纷逃窜，有不少人被碎片炸伤，而何知往后退了一步，静止不动。

　　看样子像吓傻了，可实际上却躲开了所有碎片。

　　何知悄悄捏紧了背包下藏着的剑柄。

　　“老子去你妈的！”

　　一声粗鲁的骂人声突然响起

　　随之而来的是被抛出店的一个人影和被摔在地上的机械手臂。

　　“我的手...”

　　地上的人颤抖地向机械手臂爬去，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脸颊高高肿起，五官挤在一起认不出个鼻子眼睛来。

　　地上的人还没爬到机械手臂前，背就被一只脚重重踩下。

　　“你他娘的偷东西都偷到我店里了？没蛋的玩意儿！”

　　一个中年男人骂骂咧咧地踩在地上的人的背上，嘴里不停咒骂着。

　　何知惊奇地看着那个中年男人，那人身高不高，大概一米七三左右，身材瘦弱，像根干柴一样。可何知清楚地看见中年人踩下去时青石板上出现了几条裂痕。

　　这该是多大的力气啊！很难想象这样的力气是从这样的身体里发出的。

　　怪不得这中年男子的店会被盯上，外表和实力根本不匹配！

　　“就你这傻逼，还想偷东西，长这么大没被打死就是奇迹了吧。”

　　“老子给你点脸，你他妈还想跟老子动手？”

　　......

　　中年男子骂着骂着突然察觉到何知打量的眼光，眉毛一横，指着何知骂道：“那小子，你看什么看，怎么？和他一伙的？想和我过两招？”

　　何知握着剑柄的手慢慢松开，低下了头，从碎玻璃上跨了过去，仿佛没听到男人的话，若无其事地想要离开这里。

　　“你他妈的耳朵聋了吗？”

　　“老子和你说话你没听见吗？”

　　“没胆的东西！”

　　中年男子看到何知要走，破口大骂起来，可等到骂完，却发现这里早已没了何知的身影。

　　中年人碎了一口痰，高声骂道：“老子下次再见到这龟儿子，不把他打个半死，老子就不姓王！”

　　...

　　而何知现在正转入了一条巷子里，叹了口气，他心里想着要不是自己有任务在身，定不会放过这个满口脏话的王八蛋！

　　何知慢慢向巷子深处走去，而这条巷子比外面的主街更加破烂，遍地都是废弃的钢材，很难有下脚的地方。

　　本来何知快要到目的地心情不错的，可突然眼前出现的人却让他心情彻底阴沉下去了。

　　那是一排白面童子，穿着像是麻布衣一样的衣服，明显可以看出它们不是人，而是机关产物，走进甚至可以听到它们身上齿轮发出的“吱吱”声。

　　而何知对于它们的定义是“圣宫的走狗”...

　　何知阴沉着脸，看着这一排白面童子从自己身边捡起钢材回收。

　　他顿时觉得心里堵塞，恶心得不得了。

　　但是他也不能把这些白面童子怎么样，毕竟何知要是暴露了身份，那明天的信息网头条可能就是“昔日天才竟沦落到白水街拾荒，这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所以现在何知的心情真的很烦，只能狠狠地盯着白面童子。

　　当最后一个白面童子走过何知身边时，何知突然将夹克上的灰一抖，全部落在了白面童子身上，连脸都变成了灰色。

　　何知得意地把夹克拉拢，哼哼地笑了几声，瞬间感觉心情没那么堵了。

　　“哈哈哈哈哈！”

　　几声清脆的笑声传入了何知的耳中...

　　何知回头一看，发现他的目的地147号店铺门外，站着他熟悉的身影。

　　是一个短发女人，正笑着看着何知，她穿着白色短T，黑色工装裤，干净利落。

　　这个女人叫陈玉，是147号店铺的老板，也是员工，其实整个店就她一个人，工作就是修理机械啊改车之类的。

　　何知现在只觉得尴尬极了，他和陈玉对视了半天，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客人，修东西吗？”最后还陈玉先开了口，她笑吟吟地望着何知。

　　何知看见那笑容，只觉得更加尴尬，恼羞成怒，张口便是：“不修！”

　　陈玉继续笑着看着他，过了半晌，陈玉直接回头向店里走去，头也不回。

　　“不是...姐...我修...我要修东西还不行吗？”何知见陈玉往回走，嘴上立马软了下来。

　　陈玉回头，有些好笑地看着何知，“那就请吧，客人。”

　　何知三步跨成两步，走上了台阶，迫不及待地走进店铺前的蓝色光屏。

　　“不是，到底是我是会长还是你是会长，怎么你个副会长还为难会长？”

　　何知刚跨进店里就原形毕露，瘫在沙发上，把夹克和背包脱下，质问着陈玉。

　　“那麻烦会长大人离开我的沙发，别把我的沙发弄脏了。”陈玉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

　　“切！斤斤计较！”何知嘟囔着。

　　“日记呢？”陈玉伸着手向何知要着。

　　何知从背包里抽出一个棕色笔记本，扔给了陈玉。

　　陈玉接住了日记，看也没看，继续说道：“不是这本！”

　　“你看都没看！”

　　“不看也知道，我也不想看你的矫情文字。”

　　“什么叫矫情文字？我上次写的那诗不好吗？你好歹看一眼！”

　　“我不想看。”

　　...

　　最后在何知幽怨的眼神下，陈玉拿走了另一本蓝皮日记本。

　　并且拍了拍了何知的肩膀，安慰道：“作家不适合你，还是认真工作吧。”

　　其实陈玉还是仁慈了，何知上次写的那什么“生而为天才，我很抱歉。”

　　“缤纷的世界下被埋了万斤的丑豆腐，众人皆会远离，而我不一样，我喜欢吃臭豆腐。”

　　“七月的雨，是我的泪，八月的艳阳，是我的肾”

　　这些让人看了只想打他！

　　何知被伤透了心，钻进了一旁被改装着的越野车里。

无精打采地问道:“新人呢？现在到哪儿了？”

　　“是西神国那边的妹子，现在和佐藤一起在城外的旅店里，他们是黑户，进不了城。”

　　陈玉边翻着蓝皮日记本边回答着。

　　“佐藤也来了？”何知听到后惊喜地问道。

　　“嗯，佐藤听说这次任务很难，所以来了，说是要和你共患难。”

　　陈玉有些无奈地说道。

　　“所以，何知，你上次到底和他说了什么，把人骗成这样，你良心不会痛吗？”

　　何知听了这话就不乐意了，义正言辞地说道:“我何知会骗人吗？我和佐藤兄所说的皆是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