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冬至（二）

最终，他还是没能救活它……

从那以后，温冬至没有一匹真正属于自己的马，也从未自己骑过马……也是从那开始，他再也没有真正开心的做过温冬至……

顾清秋看着他睡熟的样子，像极了六百年前他骑着马，一袭白衣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

顾清秋把他抱起来放到了屏风后面的龙床上，给他盖好被子，有很久没有看他睡得这么安稳了……他的王，仿佛不再是以前那个少年郎了……曾经的年少轻狂，也是变成了现在的奢望……

温冬至可能永远不会忘记，他八百岁生辰那天，老天赠给他的那场大雪，永远不会忘记，那些年曾无条件给他偏爱的顾清秋……

他曾妄想过，他的母亲如果还在，应该也会像顾清秋一样给他盖棉被披斗篷吧，他的父亲如果还在，应该也会像顾清秋一样陪他打雪仗吧……其实在温冬至心中，顾清秋早已成为了亲人，且是唯一最亲近的人，连杜殇都比不上的人……

温冬至从他登上君位的那一日就已经知道了，他这一生，注定身不由己……终有一日，他也会像他的父君一样，为国家，为百姓，为他爱的人，牺牲一切，包括生命……

果然，这一天还是来了……

城阳国进犯边境，奈何安淮国地势易攻难守，外加敌国兵力强盛，不日便败下阵来，这次，他终于像他父君当年一样，亲征战场了……

顾清秋与他一起，亲赴战场，这一天该来总会来的……

“顾清秋，说好的，这场仗，看看谁杀的敌人多！”温冬至骑着马，手中握着他的剑，一脸笑颜的看着顾清秋，那一瞬间，顾清秋仿佛又看到六百年前，他那无忧无虑的少年郎回来了……

“那我肯定不能输！”说完，顾清秋和温冬至策马扬鞭，冲进沙场……

这场仗，顾清秋永远忘不掉……他捧在手心的少年郎，永远的留在了那溢满了鲜血的沙场上……

刀剑无眼，温冬至为了救顾清秋，为他挡下了致命的一剑，在剑刺穿他胸口的那一刻，温冬至一刹那间，脑子里闪过无数片段，母亲对他笑着的面孔，父亲庄严的模样，他的宝马嘶鸣着奔驰的样子，还有顾清秋……

“冬至！！！”顾清秋瞳孔骤然放大，不要，绝对不可以，温冬至一定要活着……他脑子里一瞬间闪过的只有这一个念想……

温冬至用尽最后的力气斩杀那个刺穿他的敌人，直直的倒了下去……倒进了那个温暖的怀里……

顾清秋双手拼命的捂着他的伤口，看着从他口中溢出来的鲜血，他整个人都在发抖，害怕得发抖……

“没事的，冬至，你坚持住，你不会有事的……”顾清秋双眼鲜红的看着怀里的温冬至

“哭什么哭……这么没出息啊……你这样，我怎么……放心……把王位交给你啊……”温冬至有气无力的说着

“说什么话，别说话了，我带你回家，冬至，我带你回家！”顾清秋说着，就要抱他起来撤退

“顾清秋……你听我说……不能撤……答应我……一定要打赢……替我好好……好好活下去……顾清秋……一定要……好好活着……”温冬至说着，从怀里拿出那个香囊，里面装着一枚玉佩……他把它塞进顾清秋的手中，说：“这是……当年你送我的……现在……还给你……”

骤然，天空下起了茫茫大雪，温冬至抬头看着，说道：“……清秋……下雪了……”温冬至抬起手，想要抓住，却什么也抓不住……

他笑了笑，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那场仗，在顾清秋的带领下，安淮国完胜，但是他的少年郎，永远的留在了战场上……他从来一尘不染的白衣，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却染上了他这一生最不想染上的鲜血……

顾清秋在澄华殿内，坐在他曾坐过的椅子上，抚摸着那枚玉佩，脑海里回想着温冬至曾说过的话

那天，杜殇问温冬至，为什么不娶妻，温冬至看着大雪，说道：“我这一生，早已心属一人，但我身不由己，不想，也不敢……”

想到这，顾清秋的泪，碎在了玉佩上……

他仍然记得，那日冬至下雪，打雪仗时那个无忧无虑，笑魇如花的翩翩公子，那个站在城楼上，望着满天飞雪满脸幸福的少年郎……

温冬至对顾清秋的那份情，被他默默的带进土里，顾清秋对温冬至的那份情，被他悄悄的放在心上……

｛你听过雪落下的声音吗……你一个人，听过，雪，落下的声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