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十一

我一瞬间僵硬了。

陈心仪抬眼看了我一下，噗嗤一声笑开了。这些年的默契让她轻而易举通过我的表情知晓了最后的结果。

“是正面吧？生孩子？”她看起来十分开心。

我死鸭子嘴硬，“没有，是反面。”

陈心仪跟聋子一样，拍了拍手，“没事陈夏，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会对她好的，对了，你的孩子是女儿吧？那这样子我珍藏多年的扎辫子技术就能派上用场了。对了对了，十月怀胎不好受，你不舒服跟我说，我肯定对你好的，绝对不会烦你！”

“你指定有点问题，我们怀孕可不止十月怀胎那么简单，不怀还好，一怀，就要两年，期间所有妊娠反应都会比人类严重很多，就像——”

一直紧闭着的怜的房间被人踹开，一抹黑色身影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蹿入了另一间卫生间里。紧接着，冲水声与夹杂在期间的干呕声响起，在一瞬间寂静下来的房子里显得格外突兀。

我直起身子看着走出厨房一脸茫然的小陆和羽生，忍不住解释，“嗨，孕妇嘛……我去看看。”

说着，我跨过陈心仪的脚，趿着拖鞋走向卫生间，屈指敲了敲。卫生间的门并没有被关上，因此我一用力敲，卫生间的门就缓缓弹开，很容易就看见蹲在马桶旁边的怜。

听到声音，她侧首看着我，平时满是不屑与冰冷的眼眸现在全是茫然与无措，因为干呕，她眼底还氤氲着一层泪光。

我见犹怜。

这个词一下子跃入脑海。

“……我们怀孕，都会这样吗？”

“要不然呢？”我走过去，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也不知道这样子她会不会好受一些。“我们怀孕都会这样的，如果能回到诞生地，就会好受很多……”

后背一凉，我转了话锋，“不回诞生地也可以，我有办法能让你好受点。”

神明怀孕回到诞生地能够减少不适感是事实，但问题就在于，怜的诞生地是战争最惨烈的地方，现在地球上并不存在她的诞生地，我怕她熬不住痛苦，反手掀起战争重现当年的诞生地，还有极大的可能会让烈龙借此重现世间，那到时候我就算再死一次也无作用。

“什么办法？”

怜看起来是真的难受，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罕见的脆弱感。

“很简单啊，多和孩子他爹贴贴。”

神明一族妊娠反应的原因很简单，神之子在适应不断增强的本能能源，且炼化出自己的能量，这样才能在出生之后活下去。一般诞生地蕴含着能够抚平一切让神明感觉不适的能量，但怜是个例外。所以，和孩子他爹多贴贴，凭借孩子他爹的能量让神之子加速适应增强的本能能源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但令我意外的是，一提到孩子他爹，怜就一脸见了鬼的惊恐样子，犹豫半晌后，怜抬头看我，“要不，我还是整个诞生地吧……”

“你可给我闭嘴吧！”

怜难得的服软询问，我却没感觉到丝毫的开心，相反，我快要被吓死了。思来想去，为了世间的爱与和平，我单膝跪下，与她面对面，双手合十，十分虔诚。

“算我求求你了，别整行吗？不是，怜，孩子他爹到底是谁啊？你身为一个神明，犯得着怕他吗？”

怜深深吸了口气，脸色煞白，转过头又开始干呕。呕吐物不是其他，而是点点的光，这是怜的能量。

她这个样子，我说不心疼是假的，忍不住又给她拍起背来。不知过了多久，怜一脸麻木，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我虚了”的气息。

她强撑着发软的腿站了起来，撩开眼前的发丝。

“还好吧？”卫生间外的陈心仪提声问，“要不要我去买些酸梅？”

“不用。”

吃那些也没有用。

我扶着怜，还是忍不住逼问她，“孩子他爹到底是谁啊，我真怕你这个样子下去，还没生出继承者就先把自己给榨干了。”

怜擦了擦唇边残留的光粒子，“你管好你自己吧，我可没那么脆弱。”

“可得了吧。”我白了她一眼，将她扶出了卫生间，“死鸭子的嘴都没你硬。”

客厅里的三人视线纷纷投来，我把怜送回她的房间之后就走向了客厅。

“怜之上没事吧？”小陆一脸担忧。

看他脸上的担忧不假，我皱了皱眉，有些不爽，“没事。”

陈心仪眉毛舒张，视线在我和小陆之间溜了几回后，欲言又止。

“对了羽生，我这里没有什么男生的换洗衣物，你跟小陆出去挑一些，然后我再给你找间光线好的房间给你住下。”

“好。”

“小陆，你跟羽生去买些衣服，顺便找找赛罗那家伙，别让他乱跑。他肯定还在这个地方，不会去别的地方的。”

“嗯。那我和羽生就先走了，晚点回来。”

我摆摆手，目送着他们离开。

“喂，陈夏。”陈心仪转了个身面对着我，一脸八卦，“你刚才不会是吃醋了吧？”

我淡淡瞟了她一眼，“吃你妹的醋，我只是在想事情而已。”

掠过陈心仪的肩膀，我看见了摆在书架上一个熟悉的瓶子，不是其他，而是希卡利前辈研究出来的能让人说真话的酒。

我并不大清楚这瓶酒是什么时候放在那里的，说不定是哪个好心的战士捡起来放好，但这不重要了。

心底随着脑海里逐渐浮现的念头越来越激动。

“怜？”我拿过了有些沉甸甸的酒，朝着怜的房间喊，“要喝点酒吗？”

“你疯了吗？孕妇不能喝酒的啊。”陈心仪看着我的眼神有些惊恐，我笑着回答她，“我们吃什么，喝什么都不怕流产，压根就流不掉，除非母体死了。”

正说着，房门开了。

怜倚着门框，张开了手，“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