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失心

抬眸望去，眼前这座九层冰塔晶莹剔透，外形与宁荣荣的九宝琉璃塔极为相似，它可不是捧在手上的，而是一座高耸入云的琉璃塔。

两道紫光从他眸中泛出，从塔底至塔顶推移而上。

唐三有些诧异，此塔竟连紫极魔瞳和他的精神力都无法穿透。只能说明，塔内隐藏着极其强大的力量，就如当初在杀戮之都的甬道，紫极魔瞳同样受到限制，由此可见留下这座九层冰塔之人，他的能力绝不输于杀戮之都的创建者。

正细细端详，一缕金光从冰塔的第二层向外飘出。随着金光落地，一身着青衣，华发飘逸的长者凭空浮现。她的一双玉足不着鞋袜，站在茫茫的雪海中，飘逸的长发与雪同色，她的身躯虚虚实实，时隐时现，只一袭青衣夺人眼目。

眼前之人，唐三认得，正是秘境长老。另他不解的是，为何自己会突然来到此地？他记得自己方才入眠，静谧的屋子顿时幻化作一望无际的茫茫白色，而后他便不听使唤的来到此处。

距自己身位不足五米的长者，她拥有怎样可怕的能力唐三曾亲身体验过，见她从塔内化作金光而来，他不禁在想，难道此塔便是这位长老创立的吗？塔内会是什么？塔又因何存在？

他带着警惕之色看着眼前这道虚虚实实的身影，虽然只有一点轻微的变化，唐三还是能察觉到她和之前的样子有些不同。从前这位长老的身体虚幻如同鬼魅，不曾实体过，今日看起来虽还是时隐时现，却比之前要真实许多。

青衣长者嘴角微勾，淡淡道：“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何自己会突然来到此处！”

听长老此言，唐三更加确定，自己来到此地绝非偶然，而是有人刻意为之，毫无疑问这个人就是眼前这位身着青衣的长者。只是她唤自己来此做什么，却不得而知。

唐三正好也想找这位长老问清一些问题，但他还是想先弄清楚长老唤他来此的用意。

掩盖疑惑的神色，平淡道：“不知前辈唤在下来此，所为何事？”

青衣长者气定神闲回了一句，转身往左边挪了两步。

“难道你不想救她吗？”

紧接着又道：“我不过是一缕残魂，没那么大能耐随意进入你的梦境，你我之所以能在此处相遇，只因此处是九尾狐的灵府，你与她近在咫尺，而我正好依附在她灵府之中，方才有此机缘。”

唐三心中困惑，问道：“前辈，此言何意？”

青衣长者冷淡道：“一只灵府受损的九尾狐，和失去灵魂没什么区别，她不会记得自己的谁，更不会记得你是谁！你既然已经遇见她，这些你应该已经察觉。”

唐三这两日遇见的胡列娜正如她所言，根本不认得自己，也是因此唐三才想入秘境问其缘由。

灵府受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此刻唐三想要找到真相的渴望已无法隐藏，拧眉问道：“当日在秘境究竟发生了什么？”

青衣长者又往前挪了几步，回忆道：“当日她带着一颗蓝银草到秘境求我为其救治，开始我并不同意。并非是我见死不救，若是正常魂兽在秘境会自动吸取灵气，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凝蕴水晶都能为其续命。可你母亲已经死过一回，身上的魂兽气息尽散，又濒临死亡之际，我根本救不了她。”

“我告诉九尾狐，这世间能救你母亲的只有她，她若执意要救，必须付出常人所不能忍受的代价！”

唐三攥紧双拳，厉声道：“究竟是什么代价，让她变成现在这样。”

青衣长者神色仍旧平淡，缓缓道来。

“九尾狐的灵府拥有神赐的力量，那道力量有起死回生之效，只要取下灵府中神力依附的部分，磨成粉末，洒在蓝银草上，再用心头血灌溉七日即可。只是剜心之痛非常人所能忍受，我也劝过她，可她一心只想救活你的母亲，我只得成全。”

唐三当初让胡列娜带自己的母亲进入秘境，只是希望她母亲能在灵气充沛之地好好休养，他从未想过要让胡列娜付出任何代来价救活他母亲。母亲能重新获得生命他自然欢喜，可胡列娜却为此付出了让他难以承受的代价。最想保护的人却因自己受尽折磨，这种感觉犹如一把钝刀在他心口刺入，每动一下都生不如死。

青衣长者继续道：“若只是剜心，倒也没什么，最重要的是灵府受损失去了神赐之力。九尾狐之所以被称为上古神兽，就是因为灵府的那道神赐之力，失去这道力量她的修为会逐渐散去，直到变回原形，再无机会修成人身，与死无异。”

“就没有办法救她吗？”

一股无法遏制的魂力从唐三体内激荡而出，从这股魂力的运转可以看出他的心绪极不稳定，以至无法克制自身魂力。

青衣长者忽然回身，纤手微抬，趁他心绪不定，迅速在唐三额心注入一道金丝。

金丝入体，唐三倒未察觉有何不适。再次看向长老，此时的她面色狡黠，露出若有若无的笑意。

唐三带着敌意的眼神看着她，“刚才那是什么？”

青衣长者浅笑道：“治愈之光，我见你心绪不定，此物能定人心神。”

秘境长老曾想杀他，唐三不觉得她会对自己抱有善意，刚才是自己一时不察，现在金丝已然入体，只能等回去之后再想办法将它逼出体外。

华发如雪的长者又道：“想要救她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只要找到世间能治愈万物之光，便能修复她灵府缺失的部分，在你找到治愈之光前，我会用秘法以自身残魂化做她灵府缺失的一角，为她续命，只是我这秘法也维持不了多久，若想救她务必要快。”

“治愈之光？”唐三疑惑的看着这位身躯虚虚实实的长者。

青衣长者直言道：“据说南海有座岛，其上便有治愈万物之光，数十万年来，想要得到它的人不尽其数，却未有一人能成功，而那些失败之人，无一人生还，你敢去吗？”

唐三对她有些琢磨不透，按理说她就了自己的母亲应该感激，可自己总感觉她并非善意，而她所说的治愈之光真的能救胡列娜吗？这点他并不知晓，虽然对这位长者的话半信半疑，可如今也无他法，只要有一丝希望，自己总要去试试。

“只要能救她，刀山火海，我愿前往！”

说这话时，唐三的神色无比坚定。

青衣长者嘴角再次勾起，“好，这道金丝会指引你找到它的位置，金丝入体，你便没有退缩的机会！”

话音渐远，唐三猛然从梦中惊醒。只觉得自己体内平添了一股力量，虽然极其微弱却能让他近日疲劳尽消。

治愈之光这四个字深深刻在他的心里，只要有办法能救胡列娜，他从未想过退缩。青衣长者的举动也异常怪异，她似乎很怕他会反悔，似乎比他更想去那座岛，这让本就多疑的唐三不得不起疑心。

抹了抹额上汗水，侧过身来。此刻睡在他身旁的已不是一只九尾白狐，而是一个女子。她双眸紧闭，脸色略显苍白。唐三伸手撩起女子衣襟，掀开内衫，玉肌如雪的胸前却有一道淡淡疤痕，疤痕上有五瓣浅色海棠花瓣将其掩盖。

胡列娜胸前的伤口与长老所言吻合，难道她真的只是为了救胡列娜吗？难道真的是自己多疑了吗？

收拾好胡列娜的衣襟，轻轻抚过她的额心，此时他才明白，原来那道印记便是神赐之力，灵府受损，印记也随之消散。得知真相的他心中百感交集，若不是为了救他母亲，她怎么如此！

轻叹一口气，低声对沉睡的胡列娜道：“无论付出多大代价，我都要找到治愈之光，无论如何我都要让你做回原来的自己。”

良久后，屋外传来敲门声。

“哥，你在屋里吗？”

唐三起身，放下轻纱帘幔，移步到房门外，低声道：“小舞，什么事？”

小舞不知他为何轻手轻脚，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比平时轻了许多，还是一副欢喜神色说道：“破之一族的杨前辈已经到了，几位长老都在议事厅等你呢！”

唐三回头看了一眼帘幔内熟睡的身影，轻轻关上房门，对小舞道：“走吧，不能让杨前辈久等。”

小舞微微点头，挽着唐三的手腕，“哥，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晚，平日这个时辰你都已经修炼好了。”

唐三将手从她双手中抽出，思量片刻，还是未将胡列娜的事告知。胡列娜身份特殊，若是让四大家族的人知道反而不妙，只怕会对她不利，且破之一族的杨无敌还未归附唐门。念及此，他决定等收复破之一族再将此事告知众人。

不知过了多久，轻纱帘幔内那道熟睡身影缓缓起身，掀开帘子，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有些茫然，有些胆怯。

这是什么地方？看这屋内的陈设像是大户人家的宅子，我为什么会睡在这里？女子带着疑惑打开房门，出了院子。

偌大的宅院空无一人，她随着辗转的游廊前行，听到不远处有人群欢呼之声。她往人群欢喜之处望去，被一睹高大的墙挡住了视线。女子并未往嘈杂之地走去，而是沿着游廊走到后院，出了宅子。

这里的陌生让她不安，这里的嘈杂也让她不安，她只想回到自己的住处，那座僻静的农舍。

走过高墙窄巷，穿过繁华街道，途经城外时偶遇一道人。此人一身黑袍，腰间放置一块由玉石雕刻的三角令牌，令牌两旁各自雕刻一个狐狸图章。女子看到道人腰间的令牌，不知道为何背后一阵发凉。二人擦肩而过，道人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