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扬

尤扬是个漂亮的女孩，她对于班筑来说，似乎就像是那永远无法触碰的游戏中的阳光。

很大程度上，班筑一直都在玩这个游戏，是因为喜欢跟尤扬聊聊天。尤扬的笑容让他觉得似乎阳光照在身上也应该是这个感觉。

尤扬的小画室不大，只有十几个孩子在画画，还都是休息日的时候。尤扬平时并不忙，她说她喜欢旅游。但她还没遇到她喜欢的景色。这些人工的景点，即使再怎么巧夺天工，也无法与自然相比。

她浏览过很多很久之前地球上的美景，看过张家界、坝上草原的图片，那些都是她心驰神往的地方。而不是现在这些死板生硬毫无生机的虚拟全息景色。

她似乎对自己这辈子能赚多少钱，过上什么样的生活毫不关心。永远都是用着最普通的护肤品，背着最普通的帆布包。廉价鞋子踩在脚上的充实感是多贵的高跟鞋也给不了的。她似乎从不在意好友页里那些每天晒昂贵包包的朋友们，她跟她们不是一路人。

所以她的笑容，才能如阳光般温暖吧。这个世界上，越简单的东西，就越值得珍惜。

她对班筑并不是很了解，只知道他是一个很努力的人。他们游戏中见面的时间其实也不是很多，因为她工作日休息，而班筑在休息日休息。当然他也有可能休息日还要加班。

尤扬刷着位播，热搜上看见了攒少少员工猝死的新闻。她马上登上了了游戏，这个时候班筑还没上线。她焦急地等，一直到晚上9点半，班筑上线了。

“班筑！”尤扬喊……

班筑看她激动得快哭的样子比较不理解，满脸写了疑问。

“我还以为你们公司那个是你……”

“哈哈哈哈。”班筑看着尤扬的样子忍不住笑，“我命这么硬，怎么可能。不过还真让你给说中了。是个女孩……”

前几天，尤扬还说过员工猝死的话。

“这不，我们老板开恩，让我们少加班一小时。”

但攒少少官方的智乎账号可并没有对这件事进行什么正面回应，反而急着把黑锅往猝死员工身上甩。这不得不让人质疑他们的公关能力。

很快，他们删除了回答。

但智乎却给截图扒了出来，并指明，他们的确说过这些丝毫没有人性的话。大财团间的撕逼永远这么富有观赏性。

虽然后来攒少少再次表明立场，但舆论风向已然无法转变。好在互联网是没有记忆的，没准过两天，蝙蝠再来个员工跳楼，就不会有人再记得这个死在资本提供的岗位上的女孩。

对于他们来说，死个人嘛，算什么，全世界几千万劳动人民，死不完的，有人养活自己就行了。

“别加班了。”尤扬对班筑说。

“哎……你听过电影院的故事吗？”

“嗯？”

“大家一起在电影院看电影，只要第一排的人站起来了，那么后面的人就不得不站起来。最后大家会站着看完整场电影，但实际上跟坐着看完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区别。只不过大家更累了而已。”

“你是说，公司只要有一个人愿意加班，那么大家就不得不一起加班吗？”

“嗯，因为内卷。”班筑说，“我查了，这是21世纪初的一个中文词。”

那天晚上，他们去做了生意。生意比较成功，两个人手里拎着“生意”来的贝壳有说有笑。班筑突然停下了脚步，看着不远处的山谷入口－－“你知不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

尤扬顺着班筑手指的方向看去，幽静的山谷看起来似乎很神秘，狭窄的入口处杂草丛生，但隐约可以看见有一条小路通往深处。她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因为《晓梦迷蝶》的地图很大，大到几乎不会有人探索完整个世界，所以出现这种之前自己没有发现的山谷、洞穴或是村落很正常。

真实的世界是一个快节奏的世界，这里也不例外。只有休闲玩家才会停下脚步看风景，正常玩家一般都忙于提升自己的属性或是影响力。

影响力系统是一个非常复杂的系统，它通过一个人的事迹、成就、属性、样貌、声音、身高、财富等很多东西加权计算而来。影响力大的人，可以获得游戏内部提供的不对称信息，这种不对称信息可能是最近游戏内世界即将发生的大事，或是某一个团体、个人想要做的事情。而他们可以通过这种信息不对称来积累更多的财富、事迹、成就、属性，从而让自己的影响力变得更大。这种影响力机制会让游戏内资源迅速朝着顶级玩家聚集，造成巨大的属性差距。

并且，影响力高的账号会非常值钱，据说曾经有人用自己的游戏账号换了融都一栋别墅。因为地球可生存区大幅减少的原因，所以拥有别墅是极其奢侈的一件事。整个世界，现存别墅的数量不超过千栋。

尤扬就从未指望自己能够通过游戏赚到什么钱，更没有指望自己能变得很厉害。常规玩家一般称她这种玩家为小白，殊不知自己才是颗韭菜。

现实世界，只教会了人们努力变成成功者，才能过上好日子，却从未告诉人们如何面对平庸，如何获得快乐。

两个人不知不觉走到了山谷入口，这里似乎有一种魔力，吸引着他们进去。他们拨开半人高的杂草，晚上的露水打湿了他们的衣服也浑然不觉。路不宽，刚好足够两个人走。周围的树木交错着，偶尔有月光穿过树叶的缝隙照进来。

可能是因为有人进入的声响打扰了这片宁静，斑光蛾成群飞了起来。它们身上幽兰的光，倒是照亮了两人脚下的路。

终于，前面变得宽阔起来，似乎走到了谷内。远远的能看见一处微弱的光亮，两人寻着光亮走去－－一片桃林，一座草屋，不知主人是谁。

它就孤零零地立在山谷深处，似乎已经脱离了这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