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住宿安排时,他瞧见自己的名字与俞孜临毗邻。抬眼扫过去,却见那人眼神空洞,显然走了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其余学子攀附他,要和他同房,他骄傲地道了一句,和我同房,你们配吗。
原是句挑衅,可那俞孜临仿佛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未曾有反应。直到那个个子娇小看上去娘里娘气的祝英台慌张地抬手大叫“师母师母我要一人一间”,俞孜临也附和。
他干脆也举手,要求一人一间。反正他交的钱多,他爹说了,钱和武力就是王道。
可最终他们还是同房。他不甘心有人竟然不畏惧自己,还想再吓唬吓唬那家伙,谁知他不卑不亢,且连拿箭举着他都无甚反应。
马文才不动声色,但心里有点灰心。他觉着自己所遵从的十几年的教导,仿佛并不是处处适用。
他讨厌这个与自己同房的家伙,处处给他脸色看。
他看不惯谢道韫,带头罢课,那个家伙居然来阻拦,甚至,甚至……
那家伙提到了他的母亲。
他按捺不住就上去揍他,仅仅一拳就将他击倒。看着那家伙捂着脸颊离开,自己却被梁荀二人拦着,马文才还未觉得解气,直到夜里出阴招将俞孜临踹下床,他才觉得好受些。
谁想到那个家伙居然捂着伤重的肋间,在所有人都误会他冤枉他时,站出来说,不是他。
他不由得有点意外。父亲曾教诲,人与人,除了血亲,只有利益才是永恒的维系,没有什么真心不真心。可自己伤了他,他却维护……
他甩开不切实际的念头,想着俞孜临一定终归还是怕了自己,想要向他卖好。
他在房间里摆布着木制的军队,一边演练早就烂熟于心的兵法,一边暗暗盘算着,继续整治不臣服于自己的那***。
可当俞孜临在蹴鞠场上若无其事地笑着说要为梁祝二人挡球时,他情不自禁地怒了——他错了,他又错了。为什么从小到大一直顺风顺水的自己,自从来到了这个鬼书院就总是失去对事态的掌握。
马文才不晓得他错在弄不懂人心。
他怒气冲冲斥责俞孜临两面三刀,一会儿讨好他一会儿又向梁祝二人卖好献媚。其实他没说出口的是,那个梁山伯哪里好,虚伪的善良居然吸引了那么多拥趸。那么卑贱的一个人,哪里比得上他马文才。
谁知道这个看起来硬梆梆的俞孜临居然委屈得哭了。他先是错愕,然后又觉得不耐烦,摆出自己惯有的冷傲对着他,直到他拂袖离开。
他忽然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弄错了什么。
原来人与人之间交往,并非像父亲所述的那么简单粗暴么?
从小到大,他没什么朋友。马文才其实不大清楚与人交往该怎么做。
他隐约觉得这个俞孜临有点特别。
他身上有自己所没有的圆滑。
马文才本能地想要亲近这个有点特别的室友一点。和情谊无关,只是因为他有他所想要攫取的东西。或许威风八面是他马文才的追求,可将来在官场上处事,少不得还需要的品质是八面玲珑。他并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或许这个俞孜临晓得。
彼时,他只是想将俞孜临好好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