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怎么了？你不愿意？”他皱起眉头，有些紧张地看着我，忽然转过身来紧紧捏着我肩膀，“你回家这几个月是不是天天同姓林那小子处在一处？你……”

我耸耸肩膀，笑着将他的手拉下来，握住，道：“你成天的瞎担心什么呢？就是和他待在一起又怎么了？我和他充其量不过是熟人。且还并不那么熟。”

我没什么朋友。但是熟人有很多个。

他狐疑地看着我，又指指一旁跑远了拿着树枝当武器在空中胡乱拨划着的冉阳，道：“那你弟弟为什么说那个姓林的那么多好话？”

我笑道：“冉阳喜欢他，又不是我喜欢他。说来你马大少爷那么霸道冷漠的一个人，怎么会乐意同小孩子玩？”

他叹口气，道：“那可不是一般的小孩子，是你弟弟。我要将你娶回家，少不得要讨好讨好你家人。须得博你弟弟亲近，还要得你哥哥欣赏，还要……”

他说着说着忽然停下，小心翼翼看着我，大约是想起我姐姐。

我脑海里忽然闪过姐姐的尸身躺在我怀中的样子，想起她的笑容，还有她灵堂里刺眼的白色，心里蓦然一沉，连带着河风吹在身上也感觉更阴寒。

文才兄轻轻抱住我，道：“没事的。没事的……都过去了。”

我勉强一笑。

依偎在他怀里，我没来由地觉得……我似乎懂了姐姐那时的笑容，还有眼神中的深意。可想用言语表述，又难以说得明白。

河对岸灯火阑珊，我惊觉时候不早了，赶紧牵着冉阳就要回去。

文才兄一直送我们送到俞府巷子口。有仆从已经在门外候着，他不便送到府前，脚步极不情愿地停驻。

我从他怀里接过已经有些睡意，迷迷瞪瞪的冉阳，同他道了别，就往家里走去。

他们父子也不晓得住在哪里。要是父亲好客，先前对他爹邀请留宿了怎么办？他迟迟不回来，爹说不定会怀疑。

怀里冉阳有些沉，我的手有点吃力。走到门口，他乳娘轻轻接过去。我松松筋骨就进门去。

大堂里已经没有爹娘的影子。也没有客人。倒是哥哥还在等着我。我正准备敷衍敷衍回房去，他却认真指着椅子，要我坐下。

我坐下，疑惑地看着他。余光扫了扫一旁案几。茶烟袅袅，应该是没来得及撤去，想必客人走了没多久。

“你走后，你以前的同窗来找你。”

我点点头。

“呃，”哥哥见我如此坦然，自己反而有些拘束，“他还没见到你，应该不知道……”

我心下了然。想必父亲和马太守的聊天内容，哥哥并没有听见。又或者……难道马太守没说到提亲这一茬？不能够啊，他这么性急的人。

“爹爹请他们留宿了。那位伯父说他儿子出去逛逛花灯会，顺便寻你了，可现在也没回来。你……没遇见他罢？”

我极为镇定地摇摇头。

哥哥舒口气，道：“那就好。一会儿他要是来了，会有人领他去客院住。我会吩咐人绕开你房间。毕竟是你同窗，你不好避而不见，只是……还是换了男装罢。”

我乖巧地用力点头。

哥哥浅浅一笑，摸摸我的头，道了一声“去罢”，我便赶紧溜回了房。

想想看文才兄和他爹现下就住在我家里，这滋味有点微妙。虽则其实俞家大得很，住在一个家里和成为同一家的，概念相差着实很大。我有点心焦，这位未来公公也不知道嘴皮子好不好使啊，能不能说动我爹啊。

正焦心，走在回房的长廊里，眼前一个黑影掠过。

我心头一惊，正预备惊叫，那黑影施施然就走到我面前。长廊上灯盏布得不密，我往后退几步才调好视线。

来人正是文才兄。

我愕然。我们不是才分别么？

“我在客院花园里碰见九桐，就让她带我绕过来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

我掖掖衣襟，觉得有些好笑。

长廊两侧松针的清香随风浮动，月影映在他脸上忽明忽暗。我看着他不顾礼数地过来找我，忽然觉得，有些情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