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月下隐约有个人影在梁祝二人的桃圃中游移，我惊了一跳，看不出那人轮廓，又不得不打那条路走，只得小心翼翼绕远些。

谁知走到路旁，那个人影忽然朝我扑过来，手中还举着桃枝。

我惊了一跳，这才看清来人是秦京生。瞳孔涣散，手中嘟囔着什么“对不起对不起”“我把这花送给你”。

我白了他一眼，自顾自接着往前走，却忽然听见他在背后嘟囔的名字，是“小玉”。

玉无瑕？

我原欲去问问他和玉无瑕到底什么关系，却又厌恶他的为人鄙俗，而且和一个梦游的人有什么可说的，摇摇头就回了房。

文才兄还安恬地睡着。我放缓脚步，轻轻凑到他身边，弯腰看着他。他的睫毛翕动着，在脸上投下一片黑羽似的阴影，轻轻颤动，敛去了鹰眸的锋芒，仿佛在夜晚舒展羽翼。我轻轻伸出手来，描画他的轮廓。从英气的眉毛，到挺拔的鼻梁，再到薄唇……

我分明见到他唇角微微一勾，还没来得及反应，触着他脸颊的手就被他捉住，一把往下一扯，我猝不及防跌在他胸膛上，撞得鼻子生疼。

我皱眉抬眼看他，眼睛因为撞击的疼痛蓄满了泪。他无措地愣了一下，慌忙坐起来，把我揽到怀里。

“我不是有意的。”他好笑地解释。“我只是想逗逗你。”

“你就不能乖一点躺着养病吗？”我嗔道。

他笑道：“我的病都好了，真的。不信……你试试？”

他说着说着就凑近我，直到我的唇边。我笑了笑，没有躲开，干脆闭上眼睛。

“咚咚咚”——突然传来的敲门声将我们分开，我急忙推开他去开门。留下他在原地懊恼又不甘心地坐着。

我打开门，眼前是祝英台，满眼含着泪光。

“祝英台你怎么回事？这大晚上的没看见我一个病人需要休息吗？！”文才兄坐在床上发怒。

“对不起，我……我是来找孜临的。”祝英台一反常态地没有跟他抬杠，反而嗫嚅道。

“找我？”我诧异道，“你找我做什么？”

她眼泪就要流下来，道：“孜临你能不能……出来陪我说会儿话？”

我心下不太乐意，回头看了看愠怒的文才兄，又看看泫然欲泣的她，冲文才兄笑笑，出来掩上门，随她往竹林那边去。

“怎么了？”我问她。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你从前说我的善良经不起推敲。你说对了。”

眼前男装的温柔女子，在月光下浮出一个苦笑。斑驳的月影在她脸上投影出蝴蝶状的光斑。

我沉下心了，准备安静倾听。

已经入秋了，天有些寒，山上风重，更是显得冷清。周围竹丛看上去也显得萧瑟芜凉，在月下一颤一颤，抖得树影在眼前佳人脸上布上阴霾。

“你说罢，我在听着。”我拿出难得的耐心对着祝英台。

“玉姐姐……我们在枕霞楼看见的人……真的是玉姐姐。”她勉力掩饰神色中的痛苦，慢慢将这件事情与我道来。

那女子原也是个良家闺秀，大名本叫做黄良玉，与祝英台的八哥是青梅竹马，可是在花灯会上遇到一个陌生男子，从此倾心。祝英台想要帮她追求幸福，在她与自己八哥成亲当日，助她逃婚，让她与自己的意中人私奔了。

而这些，都是她来到书院求学之前发生的事情。

“我自以为是地帮了她，却害苦了八哥……谁能想到她竟然是这样的女子，我对不起八哥……”

她哽咽道，语气噙着一丝失望、愧疚，还有愤怒。